马康安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李红莲说得也有道理,说:“让我再想想。” 酒席上,他说:“实在没想到,余家那个小子会拉来上海的银行大亨。” 张义松也跟着笑:“两位,根据我对上海的调查,你们知道过去的一年上海将近一百六十几家银行,盈利的情况如何?” “全部盈利,只有一家亏损……”张义松举例了上海的几家华资银行的经营情况,只能用财源滚滚来说。 “香港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呢!上海什么时候沦陷的?” “对啊!”鲁盛扬笑,“广州呢?厦门呢?香港周围才刚刚沦陷。” 刚刚还想要退出的马康安,不仅仅是动摇了,而是兴奋了:“今天早上亨通银行的股价虽然回落了,但是现在是竞争收购,不能按照市场价来。” “李小姐,你这也太保守了。我们要看的是后面几年,而不是现在。亨通是蔡家自己内部出了问题。本来最好的安排就是蔡运亨出来做鸿运公司,李小姐替蔡皓年打理亨通的日常事务。可惜啊!蔡皓年连老婆和儿子都摆不平,逼得李小姐离开亨通。才给了我们这个机会。”鲁盛扬说,“刚才不是说了吗?上海那些人赚到什么程度了?就是按照三十,甚至四十,我都认为没问题。” “但是现在亨通拒绝跟我们接洽,这该怎么办?”马康安又看向李红莲,“你有什么办法吗?跟蔡老板说说?” “我去找余敬堂。我和他好歹也有几十年的交情了。他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我。”鲁盛扬说道,“余敬堂跟蔡皓年的不仅仅是姻亲,更是多年的挚友。只要通过余敬堂向蔡皓年表示我们的诚意。” “还是李小姐知道蔡家的弯弯绕绕,幸亏你提醒。我回去就找余家父子三代喝茶。”鲁老板慨叹,“余家这个小子,比他爹还要有本事,这一年……” 马康安和李红莲回到了马家,两人进了房间,李红莲替马康安解开扣子:“康安,你还记得余嘉鸿说的‘引狼入室’吗?” 李红莲看着他,她心里明白,这谈何容易? 直到七七事变,港口一度被日本海军封锁,德国染料进不来,上海市场又炒作军用染料,染料成了紧俏物资,之前不用朱家染料的厂家也开始用,发现他们家的染料并不差。 跟余嘉鸿认识之后,朱家的染料一直交给余家的轮船公司运输,往内陆运输则是安排给了乔家,余嘉鸿一直帮他们走海防港到昆明这条线路。 所以朱老板想要顺道去海防港看看,另外一位老板做棉纱生意,也有这个需求。 其他两位老板虽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他们也想去走走看看。 船即将靠港,海面上停靠了密密麻麻的货轮,皆因海防港能力就这么一点,现在进港船只早就超过了海防港务局的能力范围,所以货轮都在排队等待,在海上等上十天半个月也正常。 客轮优先放行,兴泰的客轮靠港,女眷和孩子们先进酒店,余嘉鸿和叶应澜一起陪着几位老板走兴泰轮船海防的公司。 叶应澜趁着机会,刚好跟乔启明一起看看他们的运输公司在海防的站点。 往库区走,兴泰的仓库算得上大了,里面已经被货物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堆场上都是一块块码放整齐的栈板,栈板上堆了一人高的货物,货物用雨蓬遮盖了。 “这也太慢了,还要十天?已经耽搁将近一个月了。”朱老板拉着余嘉鸿说,“嘉鸿,咱们的关系,你得想想办法。几家印染厂已经给我拍了好几封电报了,那是给国军染军服用的,耽搁了,上前线的将士都没衣服穿了。” 这位执事介绍当前的状况,才说了十来分钟,就被人找了三次,余嘉鸿摇头说:“李叔,你自己忙吧!我们自己看就好了。” “朱老板,不要心急。反正我们在海防港要待两天,我们先了解了情况,再想对策。”余嘉鸿跟朱老板说,“走吧!我们跟乔先生一起去他们运输公司看看。” “朱老板,想想上海被封锁的几个月,那个时候,粮食物资是什么样的情况?”乔启明说道,“现在滇越、越桂铁路、南镇公路都已经满负荷了,海防这里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政府的,有各个地方派系的,还有各家私营公司,都在抢运。” “这些机器在香港滞留了很久了,又转到这里,什么时候能进去,甚至能不能进去,谁知道呢?”乔启明跟他们说,“兴泰现在还能给你时间。其他人家真的给不了。我爸爸和我哥在国内拼命运,他们把物资从武汉运到了长沙,最后看到他们冒着炮火运过出来的物资,被一把火烧了。那时已经没办法心疼心血了,因为更让人心痛的是,长沙那么多人活活烧死了。” 乔启明又跟朱老板说:“朱老板也不要催嘉鸿了,他肯定把老主顾放在心上。现在这里是群魔乱舞,很多时候,我们自己也没办法做主,政府这个部门派个什么官员来,跟我们要多少运力。那个部门也来要。要了之后呢?转手高价倒卖出去。” 余嘉鸿说:“本来海防到广西还有一条铁路,路线平缓的,没有山洞,但是因为在广西境内的终点,比较偏。就想修筑一条新的铁路,明明是七七事变之后,就预见的问题,政府高官却并不紧迫,还妄图依靠法国人参与修建,先跟法国人谈判合资建铁路,谈到四月份组建了中法合资公司,定下的方案依旧是建窄轨铁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等他们建好不知道还能用得上吗?” 乔家的运输公司就在兴泰的仓库不远处,只因为兴泰仓库,库区很大,几个人一路走一路谈及这些高官不顾大局只顾捞钱。 乔启明已经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余嘉鸿转头跟叶应澜说:“应澜,你跟李经理一起陪着大家看看运输公司,我和启明叔一起过去。” 乔家运输公司的那位经理:“又是来要运力的。现在为了一节车皮,别说是跟别人抢了,就是他们重庆几帮人都会互相打架。” “只要能运进去就不错了。”朱老板说。 “二十多辆是跑短途,接驳码头到火车站,还有一百多辆车是在跑海防到桂林。”这位经理说。 “还有都在国内,乔家一共三百多辆车。” 乔家在日本人攻打上海的时候,毅然决然把轮船公司转给了余家,家族生意内迁,在大老板们眼里,这是走的最差的一步棋,是大家嘴里的“戆度”(傻瓜)。现在看来? 余嘉鸿和乔启明走过来,乔启明问:“看得如何?” 乔启明之前对滞留上海想要两头押宝的那些老板,心里多多多少少有些瞧不上。他也知道在这群老板眼里,他们这些不顾损失也要内迁的,都是二愣子。 想到这里乔启明笑着报了个数。 “当然这都是拿命在博的辛苦钱。而且当时我们父子一时间还很茫然,幸亏应澜和嘉鸿给指了这么一条路。”乔启明说道,“应澜供应给我们家的都是旧车,成本低,遇到损耗相对损失也少,相对利润也高。”乔启明将这一切的功劳都给了余嘉鸿和叶应澜。 几位老板还想细问,乔启明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说:“这里开了一家宁波菜馆,口味还挺地道,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是啊!在这里吃到地道的宁波菜,也让我很惊奇。”乔启明伸手请他们,“老板娘是个小寡妇……” 走进门去,里面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看见叶应澜愣了,叶应澜也愣了。 山口夏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应澜。” “你不是回日本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叶应澜疑惑地问。饭吧?” 叶应澜在余嘉鸿身坐下,乔启明熟门熟路点菜,山口夏子记下了,她说:“今天的蚝仔也很肥美,添个蚝烙,姑爷喜欢的。” 山口夏子一走,乔启明问叶应澜:“应澜,你认识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