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顺进来坐下,有些腼腆:“应澜姐,可能我的想法有点幼稚,您别笑话我。” 郑安顺把本子摊开,本子上是他用铅笔画的图:“应澜姐,这是咱们店堂,这边放了一辆车,这边是柜台,客人来,我们站在柜台里,客人站在柜台外,我们拿着画册跟客人讲。” “我们卖车子的,就默认客人都是懂车子的。他们要么是自己开过车子,要么家里有司机的,所以他们只是来问个大概,最主要的是我们能给他多少优惠。”郑安顺问她,“是这样吗?” “第一,我认为各个牌子的车子是不一样的。第二我认为那些客人其实大多数对车子是一知半解的,需要我们很好地跟他们详细解释车子的性能,操控方面的问题。所以我们没必要有这个柜台,把我们和客人隔开。我想把柜台挪开。” “不要柜台,让客人可以上车子触摸。” 像店铺里的新车,也是不给人来随便摸的,要是有个磕碰,还得修。 “我们不能把了解车子这个事,让客人自己去找家里的司机和朋友,我们应该是最专业的人,可以跟客人详细解释。”郑安顺翻过一页,是他画的另外一张图,“我想在这个角落,搞一个咖啡厅。摆上几张桌子,我可以跟客人慢慢聊车子,要是一杯咖啡不行,可以两杯咖啡。我相信我们以诚待客,会有收获的。” “而且,你昨天不是送了那位姑娘过来吗?我想让她在这里端茶倒水。”郑安顺抬头看叶应澜。 余嘉鸿进了车行,找到了叶应澜的办公室,见到的是郑安顺站着弯着腰和坐着的叶应澜在说话。 余嘉鸿装作丝毫不在意,走进来问:“在聊什么呢?” 见余嘉鸿进来,她说:“刚好你来了,来听听安顺的想法,很新颖。” 这小子?叶应澜拿着郑安顺的本子,跟余嘉鸿说:“你看,这是安顺给我的建议……” 他不喜欢郑安顺太亲近叶应澜,但是对这个想法无法反驳,他还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包括建立客人汽车的档案等等。 叶应澜更是高兴地仰头看他:“我说的吧?安顺很聪明能干,他是不是比我更合适?” 不知道是不是有种错觉,这位姐夫的笑容在郑安顺看来,有些阴恻恻。他问:“姐夫要叫我做什么?” “走了,一起吃饭去了,边吃边说。” 叶应澜问端菜过来的郑安顺的妈:“云姨,这是尝试新菜色了?” 叶应澜夹起一块斑斓糕,斑斓叶特有的清香,还有淡淡的椰香,味道真的出奇得好。 “秀玉正在做椰浆饭。小姐、姑爷慢慢吃。”云姨说。 “日本人轰炸上海,尸横遍地,满目疮痍,实在让人愤慨。”吴经理说。 郑安顺点头:“义不容辞。” 叶应澜转头说:“秀玉啊!你让云姨别做了,多了也浪费的。” 椰浆饭用香蕉叶包成三角包,放在盘子里,每个人取用一份。 “云姨说少奶奶口味清淡,三巴酱我减了辣。”秀玉像个惴惴不安等待夸奖的孩子。 秀玉一下子轻松起来,叶应澜想起:“这个斑斓糕和椰糖还有吗?” “有的话帮我装起来,我给我奶奶带过去。”话出口叶应澜才觉得不妥,以前做姑娘的时候,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带回去给爷爷奶奶尝尝,如今自己是余家的媳妇了,她偏头看了一眼余嘉鸿,“算了,算了!不用了,你们分了吃掉。” “好。” 叶应澜目送队伍离开,方才开车出去,先去了叶家给奶奶送了糕点,再去筹赈会办公室。 新加坡筹赈会办公室里工作人员一直在接待前来询问的华侨或者接听华侨们的来电。办公室里十分嘈杂得很难听得清对方在说什么。 “听您的。” 火 “美国那里我们安排人专门去催。”余嘉鸿侧头跟叶应澜说,“我联络同学,我能找到人的。” “我们知道,这种时候,唯有尽力而已。” 茶楼里分女招待和男跑堂两种,年轻貌美的女招待一个人给一桌客人端茶倒水。男跑堂则是一个人负责大半个楼面的客人。 倒满了水,他拎着茶壶往回走,在楼梯口撞见了一个熟人,是郑家大太太的娘家侄子陈家二少爷。 “你不要胡说八道。”郑安顺脸涨得通红。 这等龌龊的盘算,让他无法接受。在他的心里,应澜姐是天上的凤凰,自己怎么配得上? 自己被他侮辱也就算了,连累应澜姐他心里就过意不去了,更何况今天应澜姐的夫婿都在,就怕姐夫听见这个传言,会心里有芥蒂。 陈家二少爷和他的同伴们顺着郑安顺的方向看去,见那张桌子,一男一女并排而坐,女子正在吃糕点。 她身边那个男子?陈二跟余嘉鹏同校,那个男子跟余嘉鹏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余家刚刚从美国回来的大少爷。 陈二见郑安顺给他们倒茶之后,在那桌坐下。 “这个就是你姑姑养的那个白眼狼?”同伴问他。 招来跑堂要了茶水茶点,陈二跟同伴说:“我姑姑把他当亲儿子,为他铺好了路,让他去英国留学。他偶然见到叶家大小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郑家的大少爷,就算真是从我姑姑肚子里出来的,娶叶家其他几房姨太太生的小姐还有可能,想要娶叶家二老亲自带大的叶家大小姐,可差得远了。他却忘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佣生的,异想天开,带着他亲娘,去车行门口守着,我姑父看穿他心思,想逼他回来。可惜那个叶家大小姐涉世未深,太过于天真,听信他的谎言,把他安排进车行。幸亏叶家老太爷是人精,根本看不上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东西……” “当年我姑姑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安顺,就是希望他能安分守己,懂得孝顺,谁知道……到底是白养了他一场。”陈二再次感叹,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余嘉鸿信了就好。 叶应澜抬头见郑安顺满是紧张的表情,她把一盘糕点推了过去:“安顺,吃块糕。” “安顺,你姐叫你吃糕呢!” “反对屠杀!” “……” 茶客们纷纷站起来,看向楼下的马路上游行的人群。 他们边上一桌的一位大哥心情激荡,痛斥日本军队的无人性,说到动情处,这位大哥眼泪止不住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