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东煜在伦敦郊外的这一个酒庄改造自一座十八世纪的古堡,隐在幽深的树林中。 “如你所愿,阿晔,我现在是作为西泽的大哥,代表聂家在和你谈话。” “必要的时候,我必须维护西泽的心情,以及家族利益。”聂东煜眯了眯眼,“尤其是……我刚刚得知,西泽要和她订婚了。既然她会成为聂家人,你就不能再染指。” 没想到,沈时晔几乎是不假思索,矢口否定,“不可能。” 沈时晔目光直视他,声音平静、毫无波澜,“我很确定,是你弄错了。” “因为我今天才见过她。一个要订婚的女人,绝不是那种状态。” 沈时晔踱步走到酒架尽头,背对着所有光源,寒潭似的眼底没有映出丝毫光线。 像一片薄纸,被揉更应该尽职尽责。收起文件,她今天第一次有胆量直直看进了沈时晔的眼睛里面去,笑脸端得很稳,“基金会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联名捐赠了,今天能见证二位的慷慨善举,实在是我的荣幸。” 从心里说,黎宛央始终不觉得儿子这个继承人做得有多快乐。然而公事上她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希望他在私生活上能快乐一点。所以过去,无论她对他那些眼花缭乱的感情生活多么不满意,诸如他一个月换两个约会对象的传闻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也愿意忍下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过了三十岁,特别是他正式到台前接任之后,无论是公众舆论、股市还是家族,都要求他有一段正常稳定的婚姻形象。他自己不知道着急,只有她日夜地操心,满世界地挑,希望找到那么一个姑娘,既有手腕和魄力做沈家的长媳,又能做他的知心人。 他其实想用庄咏颐试探,看她是不是也会心有波澜,试探到了最后,他自己先觉得索然无味。 光线暗处,他眉骨上的阴影深沉。隔着不远的距离,聂东煜看清了他脸上冷色,十分遗憾地摊了摊手,“看来我还是让你扫了兴。用最好的酒来给你赔罪,够不够?” 当晚的酒到底还是没能喝成。两人刚出酒窖,潘师良走到沈时晔身边轻声转告,沈夫人回伦敦了,请他回去一趟。 潘师良也很无奈,“夫人刚在苏黎世落地,听说你爽了庄小姐的约,直接坐了直升机回来。” 沈夫人黎宛央并不是那种到了年纪之后开始热衷于催婚做媒的太太。相反,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干不出逼迫儿子相亲这种没有格调的事情。 晚十点,灯火通明的庄园,但听得出心情十分之好。 听得出她完全是一时起兴,顾影蹙眉,“现在两句恭维话的,但顾影突然无话可说,只能跟着与有荣焉地笑。 因沈时晔一句话,所有的捐赠文件都要重新准备。等庄咏颐签完,她起身走到沈时晔旁边,一一为他指出需要签章的地方。 她半蹲,微微躬身,屏息凝来自d的电话。 但这种机械的场面话,不走心的,内,黎宛央把体弱多病的小女儿打发去睡觉,在玻璃长几边亲自修理着高脚花瓶里的插花,许久之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长子。 完全想象得到他在外面是怎么迷惑人的。黎宛央有时也会检讨自己,给了他一副太好的皮相,让他在外面祸害小姑娘。 “从郊外开了两小时车回来,路况不好。”沈时晔完全没有被兴师问罪的自觉,从容走到母亲身边,倾身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柔和,“您该早点休息的,手怎么这么凉?英国冬天气候不好,要格外记着添衣。” 那许多次,他的钱是不是也撒得如此轻易,买她的低头,买断她的来或去? 也许都有。 沈时晔笑了笑,“也说不上不喜欢。处一处,试一试,未尝不可。她也从商,就算不成,将来见面三分情,公务上也有合作的机会。” 沈时晔在母亲身边坐下,笑意转淡,“但凡涉及我的婚姻大事,都单纯不了,不是么?” 沈时晔垂眼,神色清冷,“妈妈,多谢你安慰我,但是你其实比我更明白吧,等父亲退下来之后,我的妻子,作为沈夫人,是要被家族、集团、公众,一道又一道的目光剥开来审视的。随便的一个姑娘,怎么经得起这种压力和考验?所以你选了几年,最后选出的还是庄咏颐这样的女人。”合,妈妈也不是不能从头一点一点教她……” 黎宛央将信将疑,看不出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他在中环顶层浸淫已久,有意不坦诚的时候,连她这个母亲也看不透。她埋怨起来,“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喜欢,你就从来没有一句准话。你这一辈的孩子,不管比你大还是小的,一个个都安定下来了。只有你,传出去的都是花边,没有一分正经的。” 黎宛央没有察觉,果然顺着他的引导抱怨起来,“我是欣慰,但我更着急。连西泽都比你先定下来了,那可是西泽呀,你姨妈本来都不指望他了……” “才带去日内瓦见你姨妈的,只是他们赶路走得早,我也没见到。”黎宛央摇摇头,揶揄他,“以后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就只有你一个单身男人了,看你要怎么办。” 黎宛央看他尚且知道关心妹妹,欣慰地目送他离开。转过头,才看清自己面前的插花成了什么模样。 知道的,说是被少爷亲自修剪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谁踩了一脚。 黎宛央提了提披肩,头疼地揉一揉额角,“扔掉……罢了罢了,也是阿晔的心意,摆到茶室去吧。” “剑桥的新年晚宴,谁代表埃克森去?”他问,指腹将火星捻灭在烟灰缸里。 剑桥的新年晚宴一向办得低调,是一个高度浓缩的圈子,从来不出现在公众视野,只有王室成员,顶尖校友,还有埃克森这样的大金主才会受到邀请。logan作为本季度刚刚上任埃克森的欧洲区ceo,这样排他的场合,很适合他以新身份打开局面建立深入的社交关系。 助理略一迟疑,“那天您原计划该去德国……” “啊……啊?”助理听懵了。 沈时一通替母亲裹上。黎宛央堵在胸口的一口气被他这么春风化雨地挡了回去,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精干的女d甚至为此旁观同事胡言乱语水群的行政总助冷静敲字:「ea 收声,先生离你们只剩一个街区。」 顾影下意识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一瞬间有些啼笑皆非。该不该感谢造型师的妙手回春?现在的她,每根发丝都闪闪发光,看起来非常昂贵,非常像切尔西区出身的名媛。如果这就是沈时晔喜欢的样子,那他明明可以找一个真正的富家千金,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叫她来冒充呢? 她不知道,旁边的ea又看呆了。 雕花木门轰然打开,气场冷峻的男人一走入,房间内就莫名被压得鸦雀无声,只有他笃笃的脚步声在回荡。 沈时晔这才看向顾影,绅士而疏离的目光,虽然有欣赏的意味,但像看艺术品而不是看女人,“不错。” “我大约明白你是如何得到那笔捐赠的了,great job”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她面无表情,“早就跟您汇报过,那天所有的流程,我都是按照两位捐赠人的意愿在办。” chapter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