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温悯不顾被撞歪的背筐,突然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了床边,他一手撑着床,一手伸过去放到了小宋吟的额头上。 他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到额头上测温,“哎呀我怎么摸不出来,和平常是一样的呀?不过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没关系,我多喝点水排排汗就好。” 后衣角忽然被拉住,温悯转过头去,就见宋吟用黑黝黝的眼睛望着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你在发高烧,我去问爸爸妈妈拿药。】 小宋吟将那一行字逐字逐句看完,抬起头,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向了温悯,他的目光中有迟疑、有劝阻,却唯独没有期待。 那抹苍白成了塔楼里唯一的亮色。 温悯似乎对来这里的路了如指掌,几乎是跑着过去的,他一路跑到门前,因为没有刹住车,整个人都掼到了门上。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动作也没有迟缓,抬起手开始急切地拍门。 温悯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眼中有着一丝期待。 没有开。 温悯固执地拍了五分钟,终于停下来,双手贴在门上把脸凑过去,试图在门缝里看一下里面有没有人,可惜门里面还有门,他无法窥探到一丝一毫。 一阵风吹过,十分钟过后,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来到门边拉开铁销,再探出头往外扫了一圈后,又把门关上了。 男人道:“你明知道是温悯来敲门,怎么不去开?那是你的孩子……说话就好好说话,别上手推来推去!” 男人语气不善:“不是你拉着我不让我去,我早就去开了。” 男人微微沉下声音,道:“你什么意思?” “那件事不是早就知道是误会,是小宝半夜起床上厕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温悯,温悯被踩到脖子才拿石头去敲他的,喝鸡血也是我们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扔出去他饿了整整几天受不了才去喝的!” 院子沉寂下来。 男人比不过妻子的声音,却也因为吼着说话浑身发热起来,他扶了扶眼镜,那张温文有礼的面庞闪过一些异色,最后还是沉默地走进了屋子。 气氛原本还有些凝固,直到看见床上的温楼揉着眼睛坐起来,女人立刻调整表情,笑着迎上去,道:“小宝醒了?妈妈去给你做些米糊糊吃好不好?” 温楼不满道:“爸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听着男人的调侃,温楼鼓着脸颊假装生闷气,生了没一会就被挠他脖子的男人弄破了功,他嘴角一弯,扑哧一声就咯咯笑了起来。 刚才院中还只有争吵声,现在突然变成了欢声笑语,院子外的几个核心人员彼此对视了一眼,往砖墙旁边看过去。 他太瘦了,靠在墙边就像一颗不起眼的小豆芽,连草都不愿意接近他,被风吹到了另一边。 他跑回塔楼重新背上了那一筐鱼,噔噔噔从梯子上跳下来,气也不喘地跑到了河边的一户人家前,咚咚敲门。 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爷爷,他低头扫了一眼温悯,虽然没有关门,脸上却也浮起了警惕的神色。 尤其是温悯现在身上湿淋淋的,脸上还有泥,不知道去哪里野了,弄得自己脏兮兮的,半点都不像一个寻常老人家会喜欢的小孩子。 几秒后,那张纸被送到他面前。 鱼? 即使有点老眼昏花,但也不至于看不清这么近的东西。 一筐鱼换一盒退烧药,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亏。 温悯拿过那盒药,扯着绳子把背筐拿下来放到地上,转身就跑了。 “大丰收喽!” 不知看到什么,他突然慢下了些脚步,朝河面看过去——清幽的水面上,有一朵奇异的莲花正顺着河岸上游往下飘,再有几分钟就要飘到温悯附近。 于是,没有人遮挡后,那朵莲花是如此的惹眼。 而它竟然没有花梗,就这么盛大的一朵漂浮在河面。 …… 床上的小宋吟听见声音,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 小宋吟很听话,眨着眼睛把药片放到嘴里,又拿起水灌了一口。 温悯拿着体温计的手猛地一顿,他垂下眼皮,挡住了眼中的闪烁。 小宋吟沉默一秒,“那你一定是从其他人那里要来的吧,是用那筐鱼换的吗?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生病,你也不用把辛辛苦苦弄来的鱼全部给别人。” 温悯显然没想到会突然遭到小宋吟的袭击,他在一双手的挤压下不得不抬起脸,怔愣地望着小宋吟。 在这样的姿势下,温悯拿出口袋里的纸,飞快又沉稳地写着字。 【这两年,你一直陪着我。】 小宋吟松开手,重新钻到被子里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些……” 【我在河里捡的。】 温悯把写着字的纸拿给小宋吟后,目光重新落回到水壶里。 但他没想到偌大的莲花被放进水壶里后,竟然刚沾到水就融化了,花托、花瓣、花蕊全部变成了虚无的东西,转瞬之间一朵莲花就不见了。 他哼哧哼哧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什么东西,炫耀宝贝一般拉了拉温悯的手。 “因为,你平时除了出去给我弄吃的,闲下来的时候都没有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做。” 话是这么说,温悯最终还是收下了,他只留给自己一本,其他几本都还给了小宋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