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抬起眼看窗外的周呈，尽可能冷静地问：“为什么给我辣椒水？” 含糊其词的。 宋吟拿起那罐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语塞地舔了舔唇：“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意外的，周呈摇了摇头。 周呈还是把东西放在窗框上，几十张纸钱，不见半点留恋，直接推给宋吟：“这是餐馆今天发给我的工资。” 周呈被凶了也老老实实的，好像如果他在宋吟身边，还会用那粗糙的大掌拍一拍小姨娘的背叫他别生气，他垂下脑袋，闷声解释：“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想要你和我一起走。” 如今时势变化，平城不再是能待人的地方，周父早几天就叫人来了平城，要带周呈回家。 宋吟愣愣地看着他，理解着他的意思，还没完全消化，忽然听见床上的卫澹生动了两下，衣服摩挲被褥，声音哗哗的。 窗缝只差几根手指头的距离就能关上，可就是这么临门一脚，宋吟怎么也动不了了，他脸色焦急，还记得卫澹生看见他和其他人一起的疯态，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只好微俯下身来对窗户缝里的周呈说：“我不会跟你走的，雨下大了，你快回去吧。” 周呈的声音夹杂在雨声里，低声说：“是因为他才不跟我走吗？”他也看到了床上的卫澹生。 说着，感觉到窗缝上的手有松动，宋吟一喜，用了些力将窗户关上，周呈的脸也隔绝在外。 他转身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眼，卫澹生还是双目紧闭的昏迷状态，刚才的动作似乎只是一个意外。 宋吟还怕是卫澹生在装，刻意低头仔细地看了一眼他的睫毛。 宋吟舔了一下唇，重新拉好床帐，转身准备走出屋子，忽然身后刚放下来的床帐再次掀开，一只结实的手圈住宋吟的腰，往后一提，他就被掳进床帐内，跌在了卫澹生的胸膛上。 卫澹生闭着眼睛慢慢坐起来，微哑的声音响在宋吟的脑袋上方：“小娘刚才是在和谁嘀嘀咕咕？” 卫澹生摸着他肩颈的软肉，不知道信还是没信，好半晌他才睁开眼，哑声道：“好小娘，帮我拿那件衣服过来。” 平常卫澹生都叫不动宋吟的，宋吟大多时候都对他不理不睬，可伤患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享受优待。 宋吟以为他是冷，所以想多披件衣服，没太在意，拿起梳妆台的水杯正要喝一口，眼里突然被一抹银光闪了一下。 心里顿时一咯噔，宋吟干涩问：“你拿枪干什么？” 宋吟一把按住他手里的枪，语气不可思议：“你疯了吗？你是想给你自己报仇，还是……为了我？卫澹生，你再中一百颗子弹我也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和你结婚，少做那些没用的事！” 宋吟推开他，被他轻飘飘一个哦字气得眼红：“你还是要去？” 宋吟信，他怎么能不信，卫澹生连车都敢撞。 “明显冲小娘来的。” 卫澹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没再继续说下去：“我去见那群人，既为了小娘，也为了我爹。” 卫澹生低下头，从后面裹住宋吟的两条胳膊，两只手分别覆在宋吟的手背上，握着比起他算是小巧的两只手，和宋吟一起按在冰冷的枪膛上。 不能再迟了。 民国姨太太文学（22） 地上还是潮的。 虽然现在还是早上，但街道两边已经有很多家住宅门户大开。 还有些清贫点的人家，家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收拾了几个包袱，挎着就从家里跑了出去。 昨晚平城南边的地方 火车票、船票在昨晚就被一售而空，卫宅也有几张票，但家里小厮太多了，宋吟做不到一个人坐火车走，不顾劝说，执意要和他们坐马车一起走竹林去往幽城。 正想着，耳边突然就响起了喧闹声，他回头看去。 “先生！步步高升，吉星高照！赏几个救命钱！” 小厮拗不过他，又见他实在可怜，只好把身上的几颗铜板放到了他碗里。 宋吟的神情在他的话里变怔愣，抬头一看，果然见卫澹生在街对面正晦暗不明看着他，他拢紧衣服，慢吞吞磨蹭了半天，开口说：“没什么好说的。” 他确实没什么话好说。 他明显还在生气，却殊不知道他生气中的神情有多诱人。 这明显是冲动下的话，不能当真，可由卫澹生说出来，又不得不让人重视。 可为难归为难，顶着卫澹生盯死人似的目光，小厮还是跑过去，将卫澹生的话一五一十、半字不差地告诉给了宋吟。 而对面的男人已经不再看他，偏头在和一旁身姿挺拔的护卫长说话，说了两句，便转身大步离去。 卫澹生本来也没真走远，可气郁结在心头，回过头说话时语气也有些凉：“小娘有事？” 他怎么没事找事了，卫澹生被劈头盖脸一骂，低下头，两道目光钉子一样直直盯上宋吟，锐利的视线里藏了几分隐晦的委屈。 他只不过是二十多岁而已。 卫澹生看着宋吟。 他说得很艰难，吞吞吐吐的。 光天化日，这街两边到处都是人，宋吟气得不轻，伸手就回赏了卫澹生一个巴掌。 “你该的。”宋吟胸膛还在起伏。 身后是从卫宅建立起基本就一直在的几个小厮和丫鬟，几人泪花闪烁，站在马车边上吸溜着鼻子用手帕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