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卫慕青去南城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宋吟收拾收拾,穿上一件衣服就出了门。 七月半,鬼上岸,放河灯,烧香秉烛祭河神。 那杏园新来了一帮戏班子,听说嗓音珠圆玉润,听得人心里很是酥痒。 宋吟没听过戏,他每天在卫宅看话本看书,无聊得很,所以卫慕青约他出来他是高兴的。 他遥遥往过看,一眼看到熟悉的黑袍衣角,是卫慕青身上常穿的那件,宋吟刚要叫二爷,却随着走近不由顿了顿。 自打那天卫澹生犯浑打穿了别人一条腿,卫澹生日日都在警察署配合调查审问。 可惜回到卫宅还要过卫慕青那关。 所以他和卫澹生也有几天没见了。 卫慕青望过来,宋吟今晚出门仓促,脸上没涂那些奇怪的瓶瓶罐罐,完全是素净的一张脸,气色却很好,嫩得发粉,每一处都意外精致,卫二爷没说其他的:“走吧。” 墙旁边有一个梯子。 随后其他三人也翻了墙,他们不用梯子,双手撑墙利落翻上去就到了另一边。 宋吟觉得好笑,也是真的笑了出来,于是刚在墙那边站稳的几人都听到了一声轻哑的低笑。 卫澹生眼神微暗地看了墙上的人一眼,他最先翻过去,原本想过去扶宋吟,却碍于面子,一直没有动。 宋吟坐在墙上俯视着卫摇厢:“二少爷,我很重的,你能扶得动我吗?” 宋吟安静地看他半晌,“二少爷,你怎么不看着我说话?” 宋吟默而不语,他两只脚轻点墙,两条雪藕似的双臂撑起来,终是朝卫摇厢跳了下去,卫澹生在旁看着,看他墨发飘飘落到卫摇厢那里。 河岸边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偶尔能听见他们模糊的交谈声,河上一大片闪烁的河灯,连成一景。 宋吟专心弄自己的,嘴唇都没张。 宋吟干脆利落地回他:“不想。” 宋吟面色不变:“你爹就在后面。” 宋吟回了他个:“滚。” 宋吟站起来,居高看了一眼卫澹生:“我看你是还没在警察署关够。” 他轻轻一拽,没拽动卫慕青,挺拔高大的男人始终站在原地不动,宋吟看向他深沉莫测的一张脸,到底同床共枕几天,了然地一挑眼尾。 又心情不好了。 卫慕青扯开宋吟一条胳膊,“没不高兴。” 他手不大,只能拉住卫慕青的四根手指,柔软地拉着卫慕青到岸边,把河灯放了。 杨柳树下,宋吟在旁边看着他俩放,两人凑一起就不安宁,不知道又起了什么争执,卫摇厢被卫澹生气得双目窜火。 宋吟微愣:“什么?” 风风光光地办一场,让唢呐队绕城连奏三天,鞭炮齐鸣,喜轿和红妆直铺平城十里路。 宋吟面对男人的注视,干涩地吞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问题是你的小竹马,沈陵呢? 卫摇厢轻微咬牙,边跟着卫澹生的脚步往过走:“杏园的伶人只唱戏不卖身,戏也唱得比桃园的好,大哥是风月场混惯了,才会觉得桃园的唱得好吧!” 卫摇厢气得脑子嗡嗡:“你倒是说说,到底是哪里烂?反倒是桃园,我能说出一万个不好来。” 宋吟:“……” 卫慕青的话到底没得到回应。 宋吟嘴唇润润的,他舔了一下:“对了。” 宋吟低头轻提了一下衣袍,眼睛似河上的清流,柔情似水:“我还没有问你们呢。” 卫慕青去杏园,说的是要带自己的家人和姨娘一起去看,外人还有许多不知道卫慕青的姨娘是个男人的,所以宋吟这趟出门,穿的是雌雄莫辨的一条长裙。 他站在那里,像一只高贵典雅的黑天鹅:“我今天好看吗?” 二是……二是存了捣乱的心思,想恶心恶心这三人,他故意这么问,眼睛亮亮的、恶作剧一般看着前面三个男人。 卫慕青沉沉地看着他,说:“好看。” 好看。 比那正圆的月亮,比那清澈的湾流,比那开得正盛的扶桑花。 在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被红唇亮眼的小姨娘撞得心跳不止。 月上中天,看完梨园的戏后已经很晚了。 他和宋吟坐前面,两个兄弟坐后面。 卫慕青先下了车,靴子踩在地面,啪嗒作响,他看向车上的宋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