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华伸手接过,只摩挲着茶盏观瞧,勾了勾嘴角,道:“此处可安全?你怎么敢孤身赴约?”“安全的,我在此私下购置的小院,无人知道。我一直想与楚国联系,却被人盯得紧。如今来了边军,方稍有缓解,得了个喘息。其实也不是我一人,九叔,哦,就是莫无名,领了几个人埋伏在后头巷子里,但凡烛火灭了,他们就会找来。”颜皖知依旧垂着眸子,缓缓地解释着。江映华听罢,暗道这小狐狸的本事还没丢,入了西凉还能带上王府里失踪的莫无名。她幽幽道:“如此便好,一会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压了五年的怨气,别逼我今夜都给你发泄出来。”“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的,你别恼。”颜皖知近乎乞求的应承。“谁送你来的西凉,当真想做这西凉的郡主?”江映华抬眸凝视着颜皖知,不肯放过她一星半点的小动作。颜皖知不安的搓着手指,把头压得很低,默然良久。江映华不耐烦,沉声道:“我时间不多,别等大楚的边军马踏西凉了再说,那时候就迟了。”颜皖知惊骇地抬起了头,正好对上江映华的视线,疑惑道:“你,要发兵强攻不成?华儿不可鲁莽行事,此间事情复杂,我与你解释就是。”江映华将自己的指骨关节掰的咯嗒作响,敛眸道:“说下去,知道多少说多少。我敢来,自也不是两眼一抹黑。”颜皖知总有一种江映华在审问她的错觉,只眼下情形,她本就理亏,也无暇多想,“我与嘉陵王做了交易。他说我父是被前凉王不容,一路追杀落难入了大楚,才得了满门抄斩的下场。他送我来此立足,先假意与西凉合谋,再颠覆西凉。而我助他,助他谋反。事成后,他许我相位,保你安然无恙。”江映华凤眸半眯,疑惑道:“他知你我的关系?还是你说与他的?”“他本就知道,在宁州劫走我,便曾拿你作为威胁。这通风报信之人,该是你的身边人。对了当初陛下抓我,也是你我的事露了马脚,王府中合该有内鬼的。但这些年,我都没发现端倪,也不知是何人与他暗通款曲。”颜皖知灌了自己一杯茶,凝眉苦思。“继续,聊聊西凉。”江映华抱臂瞧着她,压下此事的疑点,等着下文。“西凉王族空虚,匈奴何等狡诈,把宗室杀的杀,养废的养废,不然也轮不到我来。如今我渐得太后信重,加之嘉陵王的缘故,如今得了半数兵权,十七万兵马的布防也在我手。你强攻拿得下西凉,但有什么利益可图呢?边军战火一起,嘉陵王趁机作乱,你要捉襟见肘的。你年初监国,陛下多疑,有此决定,该当是圣体违和。华儿,不可孤注一掷。”颜皖知有些急切地解释着来龙去脉。“西凉边防军一共多少人马?嘉陵王想借西凉的兵,从何处入楚,有内应?”江映华眉头蹙起,眸光犀利。“边军总共十九万,分散各处。全域所有兵马不足三十万,至于嘉陵王的口子开在何处,只有太后与他知晓,我探听不得。可我的布防计划递送上去,二人并无异议,是以我猜测,这口子该是在南端,大楚西南,他的老巢,也是凉国最南之处。”颜皖知蘸了些许茶水,在桌案划了个轮廓。江映华眉心一紧,她倒是疏忽了,凉国南侧还有甚为狭窄的一片国土,而西南则是嘉陵王盘踞多年的所在,买通一二守将,并非难事。可西南距离京城甚远,此番动静定会逼得朝廷反扑。不对,这一定不是他真正的路数。江映华沉思许久,她似乎明白过来,或许嘉陵王在迷惑颜皖知。他在东北兴安山盘踞多时,肯定有所图谋。到时候西南和东北同时攻打京城,再利用颜皖知钳制边军,使得京中孤立无援,或许才是他的计谋。而凉军兵力有限,到时只能是刀下亡魂,轻而易举地被铲除殆尽,好一出过河拆桥。江映华垂眸盘算着,莞尔道:“那你打算如何?”“按照他们的期待,掌控军权,假意应承,入了大楚再反水助你。”颜皖知颇为认真的回应。江映华失笑,“这便是你决绝来此的计划?你当初就没想过与虎谋皮,举步维艰?”“为了你,也为了阿爹曾经守护过的江山,皖知愿意,便是龙潭虎穴,也要来的。而且你有所不知,我当杀父仇人只有永王,可永王门客里有一凉人,他见过我父亲,如今竟是西凉的将军。我得留下查证,此人和嘉陵王脱不了干系,那当年永王的乱局,也少不了嘉陵王的手笔。等此间事了,当年的疑惑都能解开,毒杀你两个小侄子的真凶也能知晓。华儿,你回京去,这里交给我,我会去找你的,信我。”颜皖知伸手去拉江映华的手,言辞甚是恳切。江映华苦笑一声,抬手覆于茶盏之上,幽幽道:“你要查家事,我竟没有立场拦阻。相逢同饮,别离就算了。此处的茶我喝不惯,你替我喝了吧。就以此当你的诺言,可别再让我苦等。我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婚约,没有驸马,我的意思,你可听懂了?”颜皖知眸光闪烁,她此刻才猛然回忆起,江映华曾与东海世子结亲了。不过眼下这人期期艾艾地如此陈情,此间定有颜皖知不知晓的苦楚和变故,她敛眸,咬了咬唇,道:“懂的,我不食言。”“方才你说嘉陵王许你相位,留你在此,我终究心里不安。皖知,我也应你,不做这河阳郡主,回了大楚,做国朝的巾帼宰相,好不好?”江映华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语气柔情似水,将茶盏往她身前推了推。颜皖知深为动容,颔首应承,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温声道:“一言为定。”江映华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不舍道:“送送我,可好?”颜皖知别过了视线,抹了眼角的泪花,又扯出一抹笑来,“自当如此的。”她抬脚在前头开门引路,江映华缓了半步在后头跟着。不多时,这人身子一歪,就人事不省。江映华伸手托住,娇嗔道:“傻子,我再不要丢你一人,更不能看你送命。”颜皖知本想将计就计,江映华却在筹谋,等人自乱阵脚。毕竟江映华清楚,陛下时日无多,等不起了,她想人亲眼得见,乱臣贼子伏诛正法,方不至于含恨九泉。她抱着颜皖知走到街口,影卫现身,江映华轻声吩咐:“一刻后拿着我的玉佩去后巷,把那些人一并带走,就说他们的主子在我手里。其余的人,速速随我回去。”第72章 寸步不离东方天色泛起鱼肚白, 彻夜的落雪覆盖了积年累月的黄沙,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下了雪山。迎着些微的黎明光亮,找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夜枕戈待旦的边军营总算是将心落在了肚子里, 守将昨日将人转成了陀螺, 这根本不是发不发兵的事, 而是江映华回不来, 他必然往生极乐。好在有惊无险, 也不枉费住持大师彻夜诵经祈福。这些江映华倒是顾不得了。她回来后便拉着住持一道离开,命人给颜皖知捆了个结结实实,丢上了马车, 直接往晏安寺赶去。失而复得, 百般艰辛, 江映华的眼神一刻不离的守着, 即便浅眠,也要把绳头儿攥在自己的手里才安心,仿佛外头的亲卫都是摆设。马车不分昼夜的赶路,颜皖知再次醒来时,一行人已经走出去三百里路, 她的西凉连个影子都没有了。蒙汗药的后劲甚是猛烈,颜皖知扑棱着自己昏沉的脑袋,瞧见自己身侧抱臂含笑的江映华, 一时间以为她是陷入了自己的梦境, 满眼皆是错觉。直到——颠簸的马车让她撞了后脑勺, 她才后知后觉的因为吃痛而回过神儿来,江映华这个小鬼, 将她给算计了个明明白白。颜皖知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情绪,又羞又愤, 有些庆幸也有些怅然。一时间五味杂陈,哭笑不得,眼巴巴的望着江映华,颓唐道:“给我松开可好?”“想得美。你狐狸一般狡诈,再跑回去我就白折腾了。”江映华甚是傲娇的嗤笑一声,歪了歪脑袋瞧着她。“我失了踪迹,这许多年隐忍筹谋,全都功亏一篑。华儿你怎能意气用事?”颜皖知甚是不解的出言,满脸忧愁,“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回了大楚又该如何容身?陛下岂能饶了我?”闻言江映华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轻声道:“皖知,陛下病重,她于你曾有救命之恩,知遇之缘,你合该抛下怨怼,见她一面的。你我的事,她默许了。你无需害怕,回了楚国就是回了家,我护着你,再不让你离开我分毫。”“那西凉呢,嘉陵王呢?我苦心谋划多时,华儿,你怎如此强势的就把我带了回来?你知不知道嘉陵王有多阴险,那太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颜皖知满眼苦涩,还怀揣着说服江映华放了她的侥幸。“我自有安排,你说破天也无用。你单枪匹马斗两个老狐狸,不把你捞回来定要尸骨无存。你杀永王便是一意孤行,今日我强拉你回来,便是学了你的做派。你再撕扯,我就再喂你点迷药。好好休息吧,路还长,等回京了,苦战才刚刚开始,我未来的贤相可不能稀里糊涂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