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长街宵禁,江映华警觉的避开巡逻的卫兵和打更的人,一路直奔皇城内的刑部天牢。天牢外,灯火通明,值守的人精神矍铄的站在高墙下。江映华压了压帽檐儿,强壮镇定的快步走上前去。“站住!何人敢闯刑部牢?”守卫横枪在前,拦住了江映华。江映华玉手捏着一枚令牌,缓缓举起,沉声道:“让开!”那二人见了玉佩,慌忙收了兵器,俯身跪地一礼。江映华暗道,此物当真好用。她大步流星的入内,却未料到,天牢内部结构复杂,更是大得出奇。昏暗的廊道中阴森冰冷,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敢耽搁时间,她步伐飞快,一间间扫视着其中关押的案犯,血肉模糊,蓬头垢面,根本看不清面容。好在,天牢所囚,都是重案犯人,是以囚犯算不得多。顺着回廊走下来,她发觉监舍是分区的,方才那一众男囚里,并无颜皖知那纤瘦的身影。或许,人在女囚那一边。江映华直奔另一处方向而去,直到走到最深处,也未见到颜皖知。正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她余光瞥见,拐角处另有一重兵把守的监舍,一道铁门拦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江映华直接走了过去,看守的狱卒将她拦下,“此乃单独羁押的御审钦犯,闲杂人等速速离去。”见人如此说,江映华心下笃定,颜皖知定然在里头。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江映华直接丢出玉佩吩咐,“门打开。”见人手持秘司玉佩和陛下的乃是一对儿,在加上这女儿家的声音,看守的狱卒对了个眼神儿,俯身跪地道:“殿下请回,陛下有旨,内里的在押囚犯任何人都不可探视,您莫为难下臣。”江映华见玉佩没了用途,还漏了身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人垂头不备,扬手两记手刀,将人放倒。她顾不得体统,直接俯身去摸钥匙,自己打开了那道沉重的铁门。门内的场景入目,江映华怔愣当场……数九寒天的天牢内冰冷刺骨,那人只有一身单薄的囚服,蜷缩成虾米一般苟在墙角的杂草里。浑身上下满是血痕,连瘦弱的脸颊上都隐隐泛着青紫的痕迹。她双目紧闭,眉间深锁,似乎很是痛楚。伤在颜皖知的身上,可江映华此刻却是揪心的疼。她的嘴角抽了抽,交握的双手直接凉透了,一瞬间,这几日的恼火和恨意竟荡然无存。她快步近前,半蹲在栏杆前,找着监舍的钥匙,可没有一把能打开此处的牢门。这般动静,噼里啪啦的,颜皖知毫无知觉。无奈之下,江映华有些担忧的出言唤她:“颜皖知,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第59章 纵马离宫夤夜更深, 江映华只身独闯刑部天牢,见到了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颜皖知。再多的怨怼都在谋面的刹那化作了心酸,江映华半靠着栏杆, 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里头的人。那人因着天气寒凉, 鞭痕累累, 早已起了高热, 眼下头脑昏沉, 意识深处迷离中,隐隐听得有人在急切地唤她。她认得那道嗓音,这几日来, 能让她苦撑着的, 便是那人在脑海里的模样。她还不知那人入京以后处境如何, 她必须要撑过去。颜皖知的眉心动了动, 江映华看得真切,顾不得旁的,提了些许音量,再次唤她:“皖知,你快醒过来, 我有好些话要问你。”朦胧中,颜皖知又惊喜又害怕。如今局面,她很想见江映华, 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陛下断然不会同意江映华与她交好, 声声威慑, 言犹在耳。半晌,她挣扎着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意识渐渐清明。瞧着栏杆外的人,当真是日思夜想的江映华, 她反而满心惊惶。这可是刑部天牢最难进的一间牢房,江映华怎会轻易出现在此?“华…儿?你,怎么进来的?”颜皖知吃力的翻身爬起,以手撑着虚弱的身子,乱蓬蓬的头上顶着杂乱的茅草,嗓音沙哑,眸光凄楚。见人醒来,江映华眸子中闪过刹那欣喜,不过转瞬便又散去,怅然地望着里头的人,尽力让话音柔和,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有何秘密瞒着我,你为何不辞而别,为何亲手杀了永王?顶罪的事,是陛下逼你的,对不对?”“你快…走”颜皖知避开了江映华探寻的视线,虚弱无力的嗓音传来,令人听不真切。“回答我的问题。”江映华并不满意她的逃避,声音渐冷。而颜皖知只是那么瞧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走!”颜皖知开口了,却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而就在此时,远处回廊里隐隐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江映华心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愈发焦急的想要求个答案。江映华扒着栏杆,急不可耐的压着嗓子追问:“颜皖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不信你会主动告密,你说话,你说话呀…”颜皖知不发一言,眸光中满是隐忍。脚步声已然到了耳畔,江映华回眸瞧去,身后围了一圈兵将。颜皖知认得,这不是天牢的狱卒看守,而是陛下的亲卫。“殿下,您不该来此,请随臣等出去,莫要为难臣。”来人屈膝抱拳一礼,站在了江映华的身侧。江映华气急,深更半夜的,禁卫来的倒是快。她抓着铁栏杆不肯松手,凝视着颜皖知,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啊,你哑巴的吗?你解释一句,我便信你,你说啊。”幽深的廊道尽头,一袭黑裙曳地,一道凌厉的寒芒自眸中射出,冷凝的眸色落在江映华的脊背上。颜皖知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撑着冰凉的石砖,跪直了身子,朝着江映华俯身叩首,微弱的声音轻吐:“臣愧对殿下,无言可辩。”江映华满目凄楚,这人的嘴,当真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要往她的心尖上戳!愧,此时说愧,好生荒唐!“将昭王拿下!”身后冷冽的命令传来,嗓音无比熟悉,惊的江映华身子一抖,她愤恨地拍着栏杆,眼眶中不争气的泪水打转,视线一片模糊,呜咽着怨怪道:“颜皖知,你混蛋,到现在嘴里还没一句实话!”禁卫得了旨意上前,攀上了江映华的胳膊,她不甘心的回身望着牢中伤痕累累的颜皖知,禁卫只得将她架着,强行拖去了陛下的身旁。陛下冷眼瞧着到这个时候还歪着脑袋看向颜皖知的江映华,满眼怒火,瞪着眼前人,冷声吩咐:“押送承明殿。”直到廊道的尽头,江映华的视线都不曾转回来。她不甘心,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入内相见,如此良机,颜皖知竟嘴硬的一个字都不肯辩解。见禁卫带着江映华出了天牢,陛下拖着曳地的长裙悠悠的走向了看押颜皖知的牢房外,兀自站了良久,方冷声道:“算你识相,方才你若乱语一句,朕都会杀了你。老实呆着,断了妄念,等朝中事了,自会给你寻个合适的去处。”里头的颜皖知听得见外头的脚步声,一直俯着身子,未敢乱动一下,直到陛下带着众人离去,沉重的铁门上复又落下了铁锁闭合的声音,她才无力的瘫坐在地,满面的泪痕如仲夏的瓢泼大雨,再也抑制不住。眼下已是四更天了,陛下之所以会在深夜从太章宫直奔天牢,乃是因为这本就是她提早布下的局。守株待兔罢了,不承想,江映华当真就来了。陛下得到消息之时,急火攻心,猛烈的咳嗽了一通,在承明殿里发了好大的火气,才往天牢来拿人。而此刻先一步被押送承明殿的江映华,脑子里疑惑更甚。她已然没有往日的恐惧,满脑子都是颜皖知遍体鳞伤的凄惨模样。颜皖知讳莫如深,守口如瓶,陛下又来的这般快。江映华隐隐觉得,颜皖知三缄其口,是受了陛下的胁迫,如此,她便更不信颜皖知忠于陛下而告发她的鬼话了。如此想着,殿门开合间,冬夜的一股子冷风直接灌了进来,彻骨的寒凉让江映华瑟索了身子。“都出去。”陛下如冰似霜的话音传出,守在殿内的禁卫和随侍鱼贯而出,只剩姐妹二人。江映华失魂落魄的垂首立在殿内,陛下负手而立,在她身侧缓缓踱步。一双幽深的凤眸打量着她,半晌,方出言道:“如今朕的话也不顶用了,不管置身何地,都敢肆意妄为了吗?”眼前人偶尔眨巴下眼睛,告知陛下,她是个活着的人,而不是一人偶或者柱子。她的默然不语,在陛下眼里就是十足的忤逆。强压着怒火的陛下握紧了身后的拳头,抬腿便踢在了江映华的膝弯处,江映华猛地吃痛,跪倒在地。“回话!”陛下厉声斥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清冷的夹杂着怒火的嗓音在深夜里分外清晰,回荡在大殿里,能听得见余音。感受到周遭的压抑,江映华甚是难耐,无奈出言,却非是回答陛下的质问:“她既举发了臣的罪状,又替您杀了三哥,您非但不赏,还把人折磨的不成样子,为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