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将明,江映华唤人梳妆更衣,收拾妥贴后,传了曹松入内,轻声道:“去传长史过来。”“颜长史昨日午后便出去了,说是巡防去了,眼下不在府上。”曹松眸光微转,恭谨回应。自一年多以前那晚见了江映华揽着颜皖知的影子后,曹松便猜测这小王爷或许对颜皖知动了情。如今归来日日不离左右,睁眼便要寻人,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江映华闻言,面色渐冷,蹙眉反问:“她一夜未归?”“正是。”曹松轻声应和。一夜未归,好一个颜皖知。她从未下过巡防的指令,江映华心下大惊,拍案而起,厉声命令道:“派人去找!马上!”曹松吓得魂不守舍的领命前去,江映华颓唐的坐了回去,遣散了一众随侍。她目光呆愣愣的,有些后悔那日撤去了盯着颜皖知的影卫。放走永王,她瞒着颜皖知,本就是想试探一番,孰料这结果,委实不是她愿意见到的。不管颜皖知是为了她自己的秘密,还是为了陛下的命令而不辞而别,江映华都心如刀绞。她以为这人即便怀疑,也会因着事情重大,而来找她坦言。到时只要颜皖知问,江映华会道清原委。她本想将此事作为二人解开心结,互相坦陈的机会,可那人竟狠心走了。说到底,多年相处,颜皖知还是信不过她吗?即便她无数次承诺,做下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两个人能安稳度日……江映华想不明白,如何才能捂热颜皖知的心。她眼前逐渐模糊,温热的珍珠吧嗒吧嗒的连成了一条雨线,迸溅在妆台上,摔得稀碎。她暗暗发誓,将人寻回来后,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无论如何都不要她离开自己半步。正在神伤之际,曹松去而复返,在殿外叩门。江映华胡乱的抹去泪痕,冷声朝着外头问道:“还有何事?可派人去找了?”“回殿下,莫管事带着护卫去找了。眼下府外来了一位将军求见殿下,带着自京中兵部发放的堪合。”曹松小心翼翼地将事情说清楚,在外头等着江映华的回音。兵部的文书,江映华心中诧异,却也不敢耽搁,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妆容,打开了殿门,“请人前厅议事。”不多时,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快步入了前厅,朝着江映华倒身下拜:“臣镇南公府世子,禁军左翊卫将军吴冬青参见昭王,殿下千秋金安。”吴冬青,此人是吴老将军的长子,在平定云安王谋反一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也是江映华的庶出姐姐,平遥公主的驸马。“吴将军有礼,快快请起。”江映华起身虚扶,“落座再谈。” 吴冬青道谢落座,江映华淡淡出言:“将军此来是为何事?”吴冬青将兵部堪合呈上,拱手道:“臣奉兵部调令,在殿下归京后接管北境边防军务。”接管军务?江映华接过文书,扫了一眼,上面确实签章无误。只是陛下只命她回京,半字未提要她与眼前人交接北境的军务,难道陛下不愿她留在北境了不成?“将军,这命令是几时的事?吾看这文书乃是七日前的签章,而本王并未收到传讯。”“这命令是小半月前朝会陛下亲口议定的,臣领了文书便赶来了,旁的事并不知晓,右相只命臣在您返京前尽快交接,熟悉一应防务。” 吴冬青一本正经的解释着。文书无误,签章无误,来人亦无误。江映华没有不从安排的道理,只得讪笑一声:“自然,吾会尽快命人整理好未尽事宜,吴将军不若先往振威军熟悉环境。本王府中出了些意外,事涉永王,实在是焦头烂额,改日得空,再为姐丈接风洗尘,万望见谅。”“殿下言重了,那臣便告退了。” 吴冬青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直奔振威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映华隐隐觉得,陛下要收了她的军权绝非一时兴起。永王倒台,自己的权柄被收,如此倒是平衡的很。——**自王府出走的颜皖知,顺着散布在城中各处的密探眼线提供的零星线索,在城外的一处脚店内驻扎分析。城中一夜半日的封锁,并无半分异样,那这人只能是先一步离去了。而颜皖知十分熟悉江映华的路数,着重搜集城西特别是江映华去的晏安寺周围的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蛛丝马迹真就让颜皖知摸着了。曾有人看见,前日夜幕下,有两个黑衣人纵马疾驰,在密林里飞快穿行,直奔西去。寒风呼啸的冬夜,打扮又遮掩容颜,自是令人生疑。往西去,颜皖知心下了然,除了魏博,别无他处。永王藏身,轻易出不得江映华的辖区,而他自魏博被俘,眼下回去,玩得一手灯下黑,自然能保下性命。是以颜皖知迅速制定出三路计划,带着人马火速赶往魏博拦截。为防永王逃窜,她给人的命令,乃是将逆犯就地格杀。颜皖知此举,虽有公报私仇的成分,但她最主要的出发点,是要确保永王必死无疑,再不可能兴风作浪。如此,江映华的局才不会被轻易揭穿,她才能在多疑的陛下面前护住擅作主张的江映华。追逐两日,第三天子夜时分,颜皖知咬紧了永王。此时另一个黑衣护卫已然没了踪影,颜皖知得了机会,趁着月黑风高,带着两名亲卫上前,拦住永王的去路,将人劫持。截下永王后,颜皖知丢给了两名亲信一个水囊,“二位弟兄辛苦,喝口水帮我望风,我有话问他。”二人依言,饮了些水,走远了几步帮颜皖知守着。颜皖知眸中满是杀气,只一句话出口,便惊得永王瞪大了眼睛,被绑在树上的人慌乱的挣扎不止。颜皖知心下了然,冷笑一声:“终有一日,我会杀光你的爪牙,为父亲报仇。”说罢寒芒一闪,永王的头颅随即滚落。收拾好周遭的一切,那二人已经被掺了迷药的水迷晕。颜皖知早便给莫九留了消息,一路走来沿途亦有标记,她一人收拾不了三具尸体,便留在林中等候。待莫九赶来,与她处理了尸体后,颜皖知吩咐道:“九叔,你回去告诉昭王,跟人回京不必等我。我帮她善后了,先一步入京领罪,让她莫要自揽罪责。”“姑娘,你要担下私杀永王的罪不成?”莫九一把将人拦住。“永王死在我手上,多年心结没有了。九叔,陛下多疑,不会信昭王的伎俩。如此疏漏,她也不会轻饶了我,不如我主动顶上,留昭王安好,还能有机会斡旋。您莫拦了,快回去和她说清楚,我怕她固执,再做傻事。”颜皖知挣脱开莫九的手,飞身上马,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直奔京城。莫九已然发觉,颜皖知对昭王,已非寻常主仆的感情,他不理解,但也不会违拗小主子的意愿。——**说回王府,江映华焦灼的等候着颜皖知的消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可最先等来的,是朝中接应押送的官员。江映华并未见人,只让管事道明原委,言说奏表已经递送京中,她还要留在王府交接军务,便不见来人了。接应的人早早出来,自然不知变故,无奈下只能留在北境待命,等候京中的回音。莫九快马加鞭地往王府赶去,昼夜不敢停歇,生怕错过了江映华入京的时限。然而就在接应的人到来后的第二日清晨,王府中便有御前传讯之人匆匆赶来。曹松不敢拦阻,直接带人入了正殿。两夜不眠不休的江映华头痛欲裂,手撑额头,烦躁的问着来人:“何事火急火燎?”“陛下急令,命您得令后火速回京,不得耽搁,请殿下随末将出发。”来人正色回应,一脸凝重。闻听此令,江映华无奈的闭上了眼,转头有气无力的问曹松:“颜长史还没有消息吗?”曹松甚是为难的摇了摇头。江映华心中呢喃:皖知,此间命令来的如此突然,可是你的手笔?我盼着不是你,我等不得你一道回去,就在京中等你给我个解释好了。第58章 夜探天牢北境年关, 干旱许久的天色终于舍得落雪。北风裹挟着交错的玉屑,令人眼花缭乱。江映华起身行至廊下,抬眸望着昏沉的阴云, 伸手接了几滴透亮的雪水, 化在手心凉凉的。“走吧。”她拂袖前行, 直奔府门外, 再未回头一次。她隐隐觉得, 自己不会回来了。而这里的过往,因着颜皖知的出走,也失去了畅快, 不值得留恋。她在此苦心孤诣筹谋的一切, 好似还没派上用场, 就已然没了价值。莫□□尘仆仆的回到王府之时, 到底是晚了一步,府中上下正在收拾江映华的一应物件,言说得了消息,昭王不会再回北境了。入京的半路上,恰逢除夕夜。沿途的灯火璀璨, 爆竹声声。这些热闹不属于马车里孤零零的江映华,也不属于打马奔袭到京郊馆驿的颜皖知。岁除之夜,守岁之际, 京郊馆驿被禁军团团围住,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在众目睽睽下被带入了京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