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到江映华,赶忙叩首一礼, 从怀间颤巍巍掏出了印信,自证身份。正在此时,颜皖知骑马自外间归来, 行色匆匆, 一脸严肃。江映华转眸看向她, 便知她有要事,是以出言吩咐:“你二人一道进来, 正厅议事。”“吴刺史,你先说说要报何事, 怎如此狼狈?”江映华在正厅落座,直入正题。那老刺史转眼瞄了下颜皖知,江映华勾了勾嘴角,“尽管说来,她若是靠不住,便是陛下和本王都蒙了心了。”刺史闻言,朝着颜皖知躬身一礼,“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是颜长史,恕罪。”颜皖知躬身回礼,“吴刺史,正事要紧。”“殿下,臣连夜来此,乃是为永王入京一事。您下令并州驻军西进,而昨日傍晚几乎同时,并州都督李笑便暗中调兵,控制了府衙。臣觉察此事蹊跷,恐州府内有人与永王里应外合,便扮作百姓,溜出来报信了。”吴刺史正色回报。州府都督围了刺史府,倒是新鲜。江映华听得此语,暂且按在心里,转头问颜皖知,“长史的消息与这可相关?”“回殿下,前方线报,永王一行人马自银州出,经宁州入并州,一路无人亲眼见过永王其人。探子急报,昨夜并州边防驻军与永王人马沿河僵持,期间两方各有传讯,但至今无进展。”颜皖知躬身,有条不紊的回禀。“西边军动向还需几日?”江映华蹙眉,此间事或有诈。“最早今晚,最晚,后日可到。”颜皖知见江映华愁眉深锁,便也猜得几分。“吴刺史,空口无凭,并州地方事务,本王无权插手。吾会派亲卫暗中护送你回去,另命长史修书一封直递京中,烦请刺史一并署名用印。”江映华思量须臾,开口吩咐。此事眼下线索不多,还得上报朝廷决断才是。二人依言,共同修书一封,道清原委,江映华过目后,一并盖上官印,嘱托颜皖知八百里加急,递送大内。此间事了,江映华吩咐管事引刺史下去休息,晚些送人回去。独留颜皖知在侧,苦思良久道:“此事你如何看?”“并州曾是永王治下,不无勾连可能。若密报归来,边军确有异动,那永王只怕不是入京兴师问罪这般简单了。而至于这两千亲卫护送的人,若真是永王,殿下不得不放弃并州军,加紧再布防线;若不是,永王便是用诈,定要借边军行谋反之实。”颜皖知分析的十分清楚。江映华听罢,深感二人思量到了一处。可这分明是她最不愿见到的,若真如颜皖知所言,三哥不是因为母亲身故,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伺机而动。江映华手撑额头,长舒一口气,道:“此次,不论真假,三哥出其不意,我骑虎难下了。调度并州军,在我职权以内,可若是擅动振威军,我手握兵符的事,便瞒不住。但传讯京中请旨,一来一回起码三日,并州真的沦陷的话,我难辞其咎。皖知,我,我该如何是好?陛下可有传讯来?”“陛下尚无传讯。殿下,事急从权,大局为重。眼下唯一局势最不明朗的,便是并州。臣命人再探,今日傍晚便能有消息,殿下何不早做打算,安排好部署,一声令下便能开拔?”“若我带两千亲兵,再命封地六千州兵随我先入并州,你代我补一请旨的奏表,如何?”江映华的语气近乎请求。“殿下胡闹!以身犯险不提,您又要擅自行事,罔顾律法,您忘了当初节度使叛乱的教训了?您调兵暴露兵符何妨,那是陛下首肯的,您私调地方兵往他处,才是当真与永王一般,践踏君王底线。”颜皖知一听这话便来了火气,沉声斥责。她江映华忧心并州,是情理之中。但每到事情有急,便不管不顾的要冲过去守着。可她忘了,她守的人,是帝王。但凡危机解除,那人便会反复思量江映华的一举一动。即便陛下不怪罪,也难保她的行为,不被别有用心之人拿来做文章。“我知道了,那我等你消息,再做决断。”江映华吃瘪,颜皖知的指责反倒另她冷静了下来。即便并州军与永王沆瀣一气,也不过一万兵马,江映华到时再率大军前往,人数占据优势,也来得及的。她不想再把自己搭进去,吃力不讨好了。“殿下,刺史得快些送回去,莫让人察觉异样,生了变故,打草惊蛇。”颜皖知见她冷静下来,便出言提点。“你说的是,还是尽早,你去安排,有消息第一时间回报给我。”江映华有些疲累的轻声吩咐,眉目中透着无力。颜皖知也不多客套,抬脚转身便步履生风的离去。当日,自并州往王府的探子线报就不曾断过,来来回回的,一直回奏的都是说两方僵持,永王没有往前走的打算,也没有回去的计划。一路来到并州,只要不闯并州防线,朝廷也不能轻易拿永王如何。毕竟一路走来,与京中相距甚远,沿路只路过宁州一处,还是西边军的辖区,并未起一兵一卒的冲突。江映华听得奏报,隐隐觉得永王是在故意拖延,等着什么事情。她有些后怕,难不成这刺史是他们的人,折腾一圈儿,来迷惑自己出兵的?他在算计自己,探听自己的底细不成?夜半更深,江映华仍坐在书房,这一夜,她并没有入睡的打算。丑正时分,颜皖知叩响了江映华的房门。江映华目光犀利的看向她,“可是西边有消息了?”“是陛下密信,您快些拆开看吧,写给您的。”颜皖知从怀中取出一枚蜡封的竹管,上边的火漆封泥是陛下的私印。江映华伸手接过,迅速打开,将里侧的信纸抽出。读罢信中内容,江映华握着信纸的骨节颤抖,牙关紧咬,半晌说不出话来。“殿下?您怎么了,陛下说什么了?”颜皖知见她的模样好似很是痛苦,十分担忧的询问。“皖知,不必纠结了。三哥,三哥他在银州起兵了。打得旗号不是为太妃讨说法,而是‘清君侧’。”江映华的话音很轻很轻,眸色落寞,将信纸递到了烛火边,迷离的眸色盯着飘渺的火焰,险些烧着了手。颜皖知慌乱中从她手里夺过了即将焚尽的纸张,丢去了一边。她从没见过江映华这般失魂落魄,“清君侧,打得何人的旗号?”江映华冷哼一声,边说边笑,笑得有些瘆人:“我的好三哥啊,当真是野心勃勃,他要杀的人,是我。好不好笑?皖知是不是很好笑?”颜皖知愣住了,江映华什么都没做啊,如何就要打着她的名头兴兵呢?这不是无妄之灾么?见四下无人,颜皖知大着胆子,扶着江映华往桌子后的椅子上推:“华儿,冷静。别笑了,先喝杯茶,缓缓情绪,咱把话说清楚。”颜皖知按着人坐下,便伸手给她添了杯清茶,塞进了她的手里。江映华将茶盏随意的扔在了桌上,垂着头说到:“三哥他好狠,自己买凶毒杀了宫中的儿女,嫁祸于我。你说他是不是失心疯了?那是他的亲骨肉啊,他怎么忍心的,啊?”她的声音颤抖,眼圈通红,缓了半刻,又道:“他的檄文中说,我指使你公报私仇,污蔑襄陵侯府,蛊惑陛下,祸乱朝纲。亏我想法设法的保他,他竟反咬一口,图谋杀我。也是,亲生骨肉都能下手,何况妹妹呢?哦,对了,太妃的随侍,无人知晓她是如何殁的,最大的可能,毒药是太妃自己吃的,都是疯子,疯子!”江映华再压抑不住情绪,气得握拳捶着桌案,声音凄厉,在寂静的长夜里,此番动静甚是骇人。门外的随侍听得动静,步履匆匆的敲门问候,江映华厉声斥责:“都退远些!”颜皖知见状,快步出去,唤住了受惊的随侍,“你们去石阶下守着,莫走远了,今夜殿下心情不好,都机灵着点,别找不自在。”吩咐完侍从,颜皖知复又转身入内,立在江映华的身侧,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安抚。江映华发泄过了,便歪着身子径直扑到了颜皖知的腰间,喃喃道:“让我靠一会儿。”颜皖知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拍她的背,只听得外间一阵嘈杂的脚步,管事曹松的声音传来,似是在问随侍,方才书房发生了何事。颜皖知顿住了手,站得如同一根柱子一般,呆呆愣愣,低声唤道:“殿下,外头来人了,您先松开可好?”江映华恍若未闻,环在颜皖知腰间的手攥的更紧了,“他们不敢进来。”烛光拉长的身影虚虚离离,外头的曹松眯着眼睛,看着倒映在窗户上的两个人影奇怪的姿势,不由得蹙了眉头,甩甩手低声道:“都退下,退下!”良久,江映华才稳住了情绪,松开了手,复又坐得板板正正。颜皖知后退了半步站定,见她冷静下来,便出言问道:“所以,无需再等线报,陛下该是给您调兵的权限了,永王也定然在银州私调边军了,是也不是?”“算是吧,陛下的消息比你快些。永王暗中派人控制住了甘州,这样便剪除了辖制他的势力,引了甘州军入自己的封地,要挟边军营就范,如此便据城守着。至于宁州,是后知后觉,那两千人马,乃是五日内乔装商队和百姓途径宁州的,待过境再主动放风出来,煞费苦心啊。”江映华没了情绪,缓缓解释着信中的内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