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小婢子皆是心惊胆战的盯着门内的动静。众人盼了良久,还是一点响动也无。“你们确定殿下不曾出去?”颜皖知深觉奇怪。“该是如此。”小婢女十分肯定。眸光一转,颜皖知面色有些凝重,“开门进去,出了事我担着就是,罪责落不到你们头上。”听着这人发了话,本就心存疑惑的丫鬟大着胆子,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踏进殿内朝着江映华的寝榻走去。屏风后的帷幔里,江映华安静的躺在柔软的锦被中,似乎睡得很沉。小婢子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操着有些颤抖的嗓音轻声唤着:“殿下,殿下……”江映华眼睑下的眸子转了转,眉心微微锁着,似乎有些不舒服。此时婢女才发觉,江映华的面色上,有些不太正常的潮红。她伸出手去,试探着靠近,手刚落于她面颊的上方,便隐隐觉得,今日此人的鼻息有些燥热的不正常。她有些慌乱的出去,恰巧看见颜皖知已经命人唤来了管家,二人正在低声攀谈着什么。见人出来,却没有江映华的影子,颜皖知问道:“如何?殿下可醒了?”“郎君,管家,殿下不太对,似乎是有些烧。婢子试着叫了,叫不起来。”小婢子有些慌乱。颜皖知闻言,剑眉的尾端上扬,神色陡然凝重了几分,转头问管家:“府中可有郎中?去请来。”管家闻言,马上回应:“有有有”,话音未落便匆匆前去,一路小跑很快就没了影子。颜皖知也顾不得规矩礼数,招招手带上一应侍女,便径自入了房中。走到屏风前,她隐隐能够见到床上的江映华,只一眼,心绪便又冷静了几分,拉了把椅子在外间坐下,吩咐着婢子呼唤那人,并着人打了凉水来。不多时,郎中便被引着入了殿,此时江映华已经被婢子们收拾齐整,虽然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约莫一刻功夫后,郎中从内间出来,脸色有些凝重。颜皖知忙迎上前去,“郎中,殿下如何?”郎中朝着他拱了拱手:“怕是邪风入体,染了风寒。容老朽开个方子,得尽快退了高热才好思量。”颜皖知丝毫不掩担忧的问道:“病情可要紧?多久能转好?”“脉象虚浮,隆冬染了此等恶寒之症,偏生殿下又是体寒之人,用药尤为谨慎,这病怕要将养半个月了。”郎中一边斟酌着方子,一边缓缓解释着。“半个月么?那今年除夕,殿下又不能回京与亲人团聚了。”颜皖知望着满庭白雪,有些惋惜的在心底呢喃。第33章 举国同庆北境的高天皓宇澄澈, 漫天的繁星闪烁,遍地的玉屑轻柔。王府内大红的灯笼高挂,小婢子们身着喜庆的新衣, 握着赏赐的红包甚是雀跃。因着江映华的“偶感风寒, 卧床不起”, 得了消息的陛下只能无奈的摆手, 将邀人归京的旨意作罢, 只命颜皖知留在北境,好生照看着。京中热闹非常,家家户户喜庆的换下门前褪了颜色的旧春联, 唤上明艳的新桃。爆竹声阵阵, 欢歌笑语自家家户户透着温热烛火的窗前传来。此时的太章宫内, 倒显得有几分冷清。宫灯铺陈了各处, 尤其是往日的漆黑的宫道,今日也格外亮堂。只是偌大的宫殿内,只有陛下和太后两个主子,未免少了些人气儿。以往除夕岁末,陛下定要大宴群臣。今年意外的, 竟下旨省了,只道是战事吃紧,国库银钱有限, 就不铺张浪费了。太后的宫中, 热腾腾的年夜饭散发着阵阵香气, 望着玉盘中精致玲珑的小饺子,上了年岁的太后突然感叹:“华儿最是喜好这口儿了。”江镜澈闻言, 握着食箸的手顿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一丝失落, “母亲莫忧,华儿最是想得开,亏不着自己的。”第三个除夕了,自打江镜澈即位,便只有母女二人过除夕了,从前一大家子围拢谈笑的日子早已成了过眼云烟。战火连天,江镜澈并没有将江映华生病不能归京的真相告知太后,随便扯了谎言就糊弄过去了。打从太后宫中回到寝殿,陛下目光迷离的望着殿内摇曳的烛火,心中的疑惑也被晃得压抑不下:江映华病得未免太巧了,两年多的光景,不曾听闻她病过,今时才遣了颜皖知请她回京过节,人就立刻病倒了。“来人,拿酒来。”陛下忽而起了贪酒的心,左右今晚也不能休息,一大早还要接受朝贺,不如饮酒寻欢。此刻北境的府邸内,江映华如弱柳扶风一般,由两个小婢子搀扶着,言说不能怠慢了颜皖知,非要爬起来同人吃个年夜饭。“皖知,连累…你,咳咳,不能回京过年…咳咳…了。”江映华一句话顿三顿,瞧着让人甚是心疼。颜皖知赶忙说到:“殿下,您病体未愈,不宜折腾,何须如此?臣本就是孤家寡人,在哪儿都一样的。”“坐,今日过节,不分…君臣。只是,咳咳…郎中不许我吃酒,就不陪你喝了。”江映华缓缓落座,有些虚弱的打量着颜皖知,轻声细语的说着。“是,多谢殿下。臣有幸陪您,已经很知足了,臣本就不胜酒力,如此省了也好。”颜皖知柔声回应,眸光一刻不离那人病弱的脸颊,十分规矩的落座。席间,江映华主动为颜皖知夹了几道菜,因着嗓子不好,并未说上几句话。许是吃了太多苦药的缘故,身前的饭食也没用上几口,府中人费心准备的三样饺子,江映华连半个也没吃进去。颜皖知有些心忧,如此便也没了胃口。江映华却笑意盈盈的望着人,嘱咐宫人为其布菜。见江映华放了筷子,颜皖知作势便要收手,江映华却摆了摆手:“我吃不下,你多吃些,莫浪费了。看你吃的香甜,我高兴。”这般理由,颜皖知倒是不好回绝,红着小脸,在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又象征性的夹了几口菜。待颜皖知撑不下去,江映华挥挥手便命人撤了桌席。随即莞尔一笑,自袖口掏出一个大荷包来,递给颜皖知:“新岁安康。”颜皖知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情况?一个毛丫头给自己包红包了不成?“怎得不接?讨个好彩头,咳咳…不能不收的。”江映华有些俏皮的调侃。颜皖知伸手接过,打开一瞧,竟是满满的一包崭新的金叶子,颜皖知讪笑一声:“要不臣给殿下磕一个?”江映华被她逗笑了,“哈哈……咳咳咳…咳咳……”,喘息了半晌方道:“你几时会调皮了?”话音方落,颜皖知亦是明眸含笑,朝着江映华直接跪了下去,委实将江映华吓得不轻,这是真要磕头谢恩不成?江映华怔愣之际,颜皖知朗声道:“除旧迎新,臣谨贺殿下福备箕畴,长乐未央。”说罢便要俯下身去。瞧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江映华赶忙将人拉了起来,“多谢了,莫真如此,再没有红包给了,你休要折煞我。”这般一闹,江映华的心绪的确好了许多,方才淡然的病容上又浮现了久违的洒脱模样,虽然只在一瞬,也没能逃脱颜皖知的慧眼。十八岁,多好的年纪,合该畅快淋漓才是。郎中说是将养半月,江映华的病拖拖拉拉竟延续了将近一个月才好转。才过了上元节,陛下任命颜皖知为昭王长史的旨意便入了府中。方恢复了康健的江映华总觉疲惫,便大手一挥,将府中上上下下的差事以及堆积了一个月的公文,悉数丢给了颜皖知。望着颜皖知看向积压如山的文案时,那吃瘪的小表情,江映华隐隐在暗骂自己损的没边的同时,觉察了一丝畅快。不得不承认,颜皖知是个得力的干将。二人磨合一个月,江映华便明白,为何此人能得长姐倚重。此人的板正较真用在正经事上还是很好的,而且她虽板正却不呆不固执,思维活络,办事细致,真是难得的人才。至于长姐如何舍得将这等宝贝放在自己身边,江映华自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同住一府,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早早晚晚的在一处商议正事,江映华对颜皖知的好感愈发深了。她惊觉自己已经依赖上了此人,偶然外出巡视不带此人,都会有些空落落的。是以后来,这位小昭王每每离府,身旁都跟着一个寸步不离的绯衣郎君,鞍前马后,好不恭顺体贴。北境并不安生,时常有流寇、蛮夷滋扰边防生些事端;虽然多为小打小闹,鸡鸣狗盗,但也颇为劳神。半年相佐,颜皖知察觉江映华不似从前那般,会对这些事情上心在意。总是漫不经心的听了她的奏报,大手一挥让她决断,事后也从不过问。平日里的纨绔习气日甚一日,颇有些颓废,耽于享乐的做派。尚算平静的日子日复一日,转眼又是一年金秋将至。府中的桂花飘香四溢,江映华站在树下,昂首望着,贪婪的吮吸着浓郁的桂花香气,笑问颜皖知:“长史可还记得,本王与你初识之时,便送了你桂花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