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月湖之夜 江慈精神好了些,腹中也不再绞痛,在竹林小道上悠然走着。卫昭隔她数步,脚步放得极慢。 卫昭淡声说道:“天下的山村,差不多都一个样。” “月落的山怎样?”卫昭望着她,目光灼灼。这样的月色,这样的竹林,这样恬淡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轻鬆,但前面的人儿,却又让他想远远逃开。 卫昭停住脚步,幽幽青竹下,她笑靥如花,轻灵若水,他恍若又回到了桃园之中—— 卫昭急速扑过来,右臂一伸,揽上她的腰间,将她倏然抱起。他情急下这一抱之力大了些,江慈直扑上他的胸前。他脑中一阵迷糊,心中又是一酸,却舍不得鬆开揽住她腰间的手。 不待卫昭回答,她柔声道:“我想告诉三爷,不管过去、将来如何,我江慈,都愿与你生死与共,苦乐同担。还请、请三爷不要丢下我。” 满山寂然,唯有清泉叮咚流过山石、注入平湖的声音。 如若他不是卫昭,而是萧无瑕,怕早已与她携手而行了吧?可如若他不是卫昭,他又怎能遇到她? 他忽然有些痛恨上天,为何要让她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何,在自己已经习惯了长久的黑暗之后,又给了他一丝光明的希望? 江慈微微一笑:“三爷叫我什么?我没听清。” 江慈满足地嘆了口气,忽然揽上卫昭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是你,对不对?” 束缚已久的灵魂似就要破体而出,卫昭猛然将江慈推开,“蹬蹬”退后几步,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玉。 卫昭发出一声如孤兽般的呻吟:“放手——” 卫昭天旋地转,竭力想抬起头来。 卫昭再也无法抗拒,慢慢将她抱住,慢慢低下头来。只是,唇齿宛转间,他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 可事实上,一直都是她,在给自己温暖吧。她是暗夜里闪动的一点火光,那样微弱而又顽强,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走向她,靠近她,怜惜她——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他的气息温暖中带着蛊惑,唇齿渐深,江慈不由轻颤,气息不稳,低吟了一声,整个人也软软依在了卫昭身上。卫昭悚然清醒,喘着气将她推开,猛然走开几步,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卫昭低低喘息着,喉咙有些嘶哑:“小慈,我不配。我不是好人。” “我,以前我――——”卫昭还待再说,江慈忽然从后面大力抱住了他,低低道:“我不管,你当初将我从树上打下来,害我现在有家归不得,你得养我一辈子。” 卫昭的心狠狠地缩了一下,想起她这无药可医的病症,终缓慢转身,将她抱在怀中。江慈仰头看着他,声音带了几分祈求:“你得答应我。” 江慈心满意足地嘆了口气,将头藏在他的胸前,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江慈面颊如染桃红,又是高兴,又有些不安,她紧攥住卫昭的手,不肯放开。卫昭只得牵着她在湖边坐下,真气送入她的体内察探一圈,知暂无大碍,方放下心来。 “嗯。” 江慈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来,猛然将帽子掀掉,解开束带,让长发落于肩头。又从衣内掏出小木梳和碧玉髮簪,望向卫昭,轻声道:“我要你,亲手替我插上这簪子。” 卫昭强撑着道:“这簪子太差,摔断也好,你以后,会有更好的簪子。” 远处,有一隻夜鸟唱了起来,江慈听着鸟鸣声,幽幽道:“你听,它在找它的同伴呢。夜这么黑,它一个人,可怎么过。” “我小时候,师父替我梳头,师父过世后,师姐替我梳,现在师姐也不在我身边了,还好有三爷替我梳。”见她握着髮簪的手微微发颤,卫昭迟疑一阵,终接过髮簪,左手托住她有些发烫的面颊,右手轻轻地,将髮簪插入她的发髻之中。 江慈心满意足地微笑,跑到湖边照了照,又跑回来坐下:“很好看。” 江慈嗔道:“你净说瞎话,我哄你呢,晚上怎么照得见?” “真的?”她望入他闪亮的眼眸。 夜风渐盛,带着几分雾气,卫昭见江慈盈不胜衣,恐她的身体撑不住,在她耳边低声道:“先回去吧,明天请子明帮你开点药,不管有没有效,总得试一试。” 白衫舞动,劲风过耳,不多时,卫昭避过一切哨守,轻轻落于郡守府东院。他将江慈放下,转过身来。江慈忽然觉有些害羞,面上发烫,只说了句:“三爷早些歇着。”急急跑出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