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么做是否太过心慈手软、是否根本不适合这个江湖……站起来的时候,我拍了拍手上的药粉渣渣,心道:“我问心无愧便好。” 到此刻,我依然没有直接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客栈的人到这会儿还没上来——我与两个灵犀卫打斗的动静绝对不小——但是,等到他们后头出现了,一定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官府。四舍五入,祝太守知道,可不就是七星中剩下的人知道?就算这事儿肯定会发生,我依然需要先给自己一些保障。 照旧是翻窗子。走得时候,还没忘记从房檐上拿走天璇原本那个竹筒。 我掂量一下筒子,又掂量一下开阳那个。两只蜂,应该能让我找到谢玉衡的概率增加很多吧? 到了外头,放出蜂子,我才发觉情况可能不太按照我想的方向发展。景阳城里明显就有吸引它们的东西,看方向,可不就是天璇那两人?可我又确定,谢玉衡起码没被他们关在客栈里,毕竟那地方根本是我选的。 让其他人来看,这一幕应该很奇怪。一个腰上带了两把剑、背着个装了一堆哐里哐当物件包袱的青年,对着两只长得怪异的蜂子自言自语。但我半点儿不留意这些,只一心思索:我才刚刚回太平山,这群人便已经到景阳城。换句话说,我们花在路途上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他们与我同是从紫云城过来,谢玉衡要么还留在那边,要么是在路上某个地点。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我心头微微紧绷。“不,”我快速否认,“按照天璇的话,谢玉衡在他们面前应该也有为自己辩解。他们不相信他没错,但是应该也没有板上钉钉地判他死刑。有机会,我一定有机会。” 原先觉得,我一日当中思念谢玉衡的时候本就很多。这会儿上了路,才发现先前还是少了。魔教、传说中的掌门人、让人心惊肉跳的“血奴”“血食”,这一切都在侵占我的心神。不像如今,我将灵犀卫引去山上。朝廷的力量与江湖势力相对,后头的事情,再不是我能决定。 想他先前是如何买马,想他在我俩逃亡的时候是怎么对着干粮精打细算,想他最后在太平门人追上来时让我一人远走,自己独自面对…… 我也学会了买马,我现在也骑得很不错。咱们可以一起去外头闯荡,也可以一起找个小地方停下来生活。如果你喜欢游山玩水,咱们就去看春花秋月。你喜欢偏安一隅,咱们也可以关起门来,每日只用考虑一日三餐,人间烟火。 我又想到,这些话,可能也不能说。 我就不一样了。我很肯定,只要能从灵犀卫的控制下离开,谢玉衡一个人就能生活得很好。而我要做的,仅仅是像曾经的他一样,给自己未来某日的离去找一个不错的借口。 他一定会难过。 …… 蜂子们不再总在被放出时面对景阳城,而是呈现出一种略显呆滞的晕眩状态。 所以只是“振奋”,而不是全然的好消息。但我相信,只要接着走下去,它们一定可以真正为我引路。 偶有在城镇吃饭的时候,我也会竖起耳朵,想要从周围人口中听到一些“江湖”之上最新的动静。比如朝廷兵马究竟有没有围剿太平魔教,沈通那老畜生又是否已经被斩落人头。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消息传递速度毕竟有限,我又一直奔驰在跑路的最前端。听来听去,耳边还是一些陈年消息。 这么走啊走,终于有一日,我看到了紫云城的影子。 再度拿出竹筒的时候,手甚至有细微的颤抖。 我在心头这样告诫自己,但还是一不小心,弄掉了竹筒的盖子。 好在蜂子的动静很快拉回了我的心神。如我所想,它们此时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扇着翅膀,“嗡嗡嗡”便向一个地方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