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志鹏讲了很多话,大致围绕愧疚和检讨,他想把家人都接回去,白芙裳拒绝,把昆姝抬出来压她,“她们学校高三学生跳楼你不知道?”昆志鹏才“啊”一声,“什么时候的事?”白芙裳冷笑,“满城传得沸沸扬扬,电视新闻都播烂了,就你不知道。”昆志鹏说他确实不知道,“我出差去了嘛,你知道的,我在外地,那边一个项目。”“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白芙裳无所谓的态度,她把昆妲的数学作业本捡起来看,“宝宝,你这道题再重新算算呢——”昆志鹏一直待到昆姝出门去上晚自习,这套小小的三居室容不下他尊大佛了。赵鸣雁送他到楼下,他从皮夹里掏出一捆钞票,拜托她好好照顾他的妻女。“不用了。”赵鸣雁谢谢他的好意,心中对他有几分可怜,但仅是一瞬。或许经营个几百人的大公司,比经营个巴掌都用不完的小家庭更容易些。小小四口之家度过了高考前甜蜜又温馨的几个月,昆姝与后妈和后妹妹之间的关系,也在这几个月奇异得到修补。赵鸣雁之后几年都很是为此得意,那时她还不知,自己将会在更远的未来因此感到深深的懊悔。如果她没有多管闲事,非要把这对后天的母女凑到一起,昆家出事后,走投无路的白芙裳为了昆妲,或许会放下身段和骄傲求助于她,而不是倔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昆姝身上。从小就又聪明又厉害的昆姝啊,白芙裳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和她做成一对真正的母女,她怎么舍得丢下她的女儿。为了一个母亲的尊严,她最终把自己逼向绝路。那时她们如何能想到,所有象征幸福的开端,竟是决然走向毁灭的第一步。第 36 章 强人所难,别有情趣掰着手指头算算, 距离那场遥远的不欢而散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甚至在之后更远,各自奔赴前路的她们,也未曾想那竟是诀别。时间的力量无穷大, 点滴流逝间, 细小微茫难引人注意,于是人们总把一切都安排到以后,毫无负担肆意挥洒此刻。前人诸多痛彻心扉的警醒词句, 口舌翻滚间, 未曾亲历, 也咀嚼不出滋味。谁又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即使给出一万种假设, 病例本上早已书写的结局也不会有更改。恐惧源自未知,快乐也源自未知,未知生死, 未知祸福。高考前几天, 昆姝放假,小小四口之家又搬回别墅。昆姝还别扭着, 对白芙裳张不开嘴喊妈, 称谓常用“喂”和“欸”代替,几次假装路过走到白芙裳面前, 像故意拿石头丢人的捣蛋鬼, 飞快丢下一句“对不起”马上转身跑走。白芙裳没什么所谓。起初, 急于修补与昆姝之间的关系, 只是为了在昆志鹏面前证明自己。她甘愿把自己当一桶乳胶漆, 试图把家里关于昆志鹏前妻的所有覆盖, 墙上的钉子洞填补,脚印、蚊子血和不知由来的五颜六色污垢都粉刷换新。现在她想通了, 何必呢?昆志鹏算个逑。“真是草他娘的蛋。”白芙裳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小腿用劲儿,身体荡远,鞋尖浅浅在地上磨,又止住力道,朝一侧探身,“人真奇怪,当初千方百计想拿到的东西,死活够不着,后来觉得累了烦了,想放弃了,又不劳而获了。”“什么不劳而获。”赵鸣雁从花丛里直起腰来,手腕擦一把额头的汗,“陪她念了几个月的书,每天嘘寒问暖,能是不劳而获?”“陪她念书的是你,嘘寒问暖的也是你,活又不是我干的。”白芙裳哼哼两声,“我也不是为了她去的。”“那你为什么去的。”赵鸣雁随口接道。“你说为什么去的。”白芙裳朝她歪一下头,送出个很魅的笑。赵鸣雁不说话了。如昆姝亲眼所见,过去几个月,她们确实每天都在约会,也每天都歇息在同一个房间,却并没有发生昆姝那颗只会死读书的脑袋想象不出的粉红纠缠。赵鸣雁是睡在地上的。像古时候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与小姐形影不离,夜里歇在小姐床边的脚踏上。小姐夜里一起身,脚踩在丫鬟侧卧支棱起的胯骨,丫鬟就自动醒来,掀被爬上床,替小姐抚着心口嘘寒问暖。事实完全相反,赵鸣雁睡眠太好了,入睡快,不易醒,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白芙裳头天夜里还盼着她们之间能发生些什么,被子只盖一半,拧腰扭腿凹造型,空调风吹得半身都僵了,探身一看,姓赵这老娘们儿睡得跟死猪似的。到第二天晚上,白芙裳借口失眠,要她哄睡,她耐着性子聊了五分钟,趁人不注意,眼一闭头一歪,又睡死过去。白芙裳想借机玩弄她一番,骑在上面对着个只会喘气的活死人,也并不十分情动,只能作罢。现在回家了,赵鸣雁搬回保姆房住,事情仍毫无进展,白芙裳有点耐不住性子了。“你过来。”白芙裳坐在秋千上冲她勾手指。赵鸣雁起身摘了手套,脚尖拨开地上一只除草的小钉耙,抬步朝她走去。白芙裳握住她削薄如刀的一侧肩膀,手指头软软地捏,“江饮应该考完试了吧。”“考完了。”赵鸣雁点头,微欠身,干活出了汗,怕身上气味不好,躲着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