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要来家里,估计半小时到,到时你藏进卧室别出来,她一般不进去。藏起来,别让她发现!]短信发出,江饮顿觉心虚,盯着手机屏幕,分分秒秒都被无限拉长。她希望昆妲在忙,没看见短信,又怕她看不见。但理智告诫,这事只能先暂时瞒过去。正犹豫要不要拨个电话提醒,江饮收到回复短信。简短,情绪难辨。[好的。]毒辣的日光下,眼睛长久盯着屏幕,视线模糊出现短暂幻觉,对话框里的两个中文汉字笔画拆解成根根尖刺,扎入心脏。江饮蹲到地上,因昆妲毫无怨言的配合而歉疚、羞愧。车来了,她还得打起精神应付,神色如常迎上去。口袋放后座,保温盒搁在两腿间稳住,江饮在副驾驶给昆妲回短信:[她待不了多久,很快,最多十五分钟。]赵鸣雁偏过脸,手指轻敲方向盘,“跟谁发短信呢。”江饮自如切换后台程序,镇定回复:“朋友呗。”赵鸣雁笑笑没说话。老天爷偏是爱戏弄人,在江饮已经狠心全部豁出去,将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半路赵鸣雁突然接到通紧急电话,要她马上回转。还有半条街就进小区了,江饮缓缓出了一口气,满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事你忙吧,我自己回去。”赵鸣雁轻轻摇头笑,江饮读懂那笑的含义。——算你命好。车子停在路边,江饮把东西提下来,关闭车门,“行了,你忙去吧,晚点我给外婆打个电话。”赵鸣雁没说什么,打方向盘调头。目送女皇车子走远,江饮如蒙大赦,两手提着东西飞快往家跑。尽管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开门站到客厅里,她心还是狠狠揪痛了一下。这套房子里关于昆妲的一切都消失了个干净。鞋袜、晾晒的衣物、证件、钥匙,以及沙发上的简陋小窝……收到短信至今,不足半小时,昆妲把自己彻底抹去。怀抱最后一点希冀,放下手里的东西,江饮鞋都来不及换,连滚带爬推开卧室门。四处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她半点人影。双膝一软,江饮噗通跪倒在地,感觉不到痛。房子里静得像座坟墓。手扶着衣柜门,江饮不死心弯腰往床底下看,原本已毫无指望,却意外收获一堆雪白瓷盘。切好的肉、菜和姜蒜搁在盘子里,沿床边摆了一溜。霍地起身,江饮猛地拉开衣柜门。一张胆怯的小脸露出来,两只黑眼珠警惕四望。第 21 章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昆妲躲在衣柜里,身体蜷缩成很小的一团,在江饮两件长袖卫衣之间,袖子贴着脸蛋,像藏于叶下的一朵粉白花蕾。她不敢出声,只是挥手示意江饮快快关闭衣柜门。她还在。江饮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肚里,浑身卸了力气,像断线的木偶瘫坐在床上。见江饮没反应,昆妲伸出手,指节扣在门边往里一带,手飞快缩回又把自己藏了严实。江饮隔着衣柜门唤她,“没事了,出来吧。”过了十几秒,衣柜里的人迟疑着探出头。“我妈中途有事走了,她没来。”江饮平静陈述。先歪头竖着耳朵听,确定没有第三个人的声音,昆妲才从衣柜里爬出来,自己捡了藏在床头柜底下的拖鞋穿上。江饮帮着她把备菜碗碟端回厨房,她取了砧板继续切菜,期间半句话没讲。看她熟练忙活,江饮背靠冰箱门没话找话,“你竟然会做饭,我都不知道。”“我妈嘴挑,外面的饭贵也不好吃,我姐出去挣钱,我在家照顾妈妈,煮饭给她们吃。”菜刀横过来,昆妲“啪啪”拍蒜,好似在拍江饮的脑壳,咬着牙根满脸的恨。江饮不会做饭,小时候家里虽穷,她却一直没缺过照料,外婆和妈妈也不觉得女孩必须学做饭,只说等她吃腻了外卖就自然而然想学了。想起带回来的鸡汤,江饮赶忙拿过来搁在料理台上,“我妈带过来的,外婆做的,我们一起吃。”昆妲“嗯”了声,肉片薄切,装碗拌上淀粉,“先放那,我待会儿热热。”她系着围裙,捡了江饮的鲨鱼夹随手将长发盘起,几缕碎发垂在腮边,睫毛盖着眼睛,显得安静又温驯,备菜手法也是忙中不乱。江饮出神盯她几秒,揉揉鼻子,试着为刚才的事解释,“我妈是差点要来的,鸡汤为证,我没骗你。”“我知道。”昆妲淡声。“我回家看到你的东西都收起来,我还以为你走了。”江饮抬眼小心打量她神情。“我能去哪儿?”昆妲转身去水池边洗砧板,“我身上钱不够租房,住酒店几天就嚯嚯完,工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除了躲进衣柜,她还能去哪儿?“你不用担心。”砧板放在沥水架上,昆妲扯了张纸巾擦干手,“只要你妈不是提着棍子把我赶出去,我不会走……不,就算她真把我赶出去,等她走了,我还是会回来的。”她无赖一耸肩,“有吃有喝有床睡,还有电视看,我才不舍得走,要脸还怎么要饭,是吧?”尽管事实确是如此,江饮还是难以抑制感到心痛,她试着挽回,“你的东西呢,我帮你放回原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