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的那一瞬间,即使都无言语也都读懂了对方的在意,盛大得澎湃,仿佛云朵跌落平静的湖,引得鱼儿游来偷食,空欢喜,可这空欢喜却送了湖面一场浩浩荡荡的黄昏。 于是都关心容莉,连容茉怀里的熟睡的管铱都猛地哼哼两声。 5 那时候在医院,容莉被医生叫去谈点事儿,走到门口又折返,用手指隔空点了点黎根,黎根笑得很匪,很不符合他这个年纪,古惑仔那样式儿的。 连说话也带着求饶撒娇的语气,好像往前很多年,他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黎根也不会这样说话。人老了,返璞归真近乎童心。 陪护的这段时间,也许也是年纪的增长,阅历富裕,容莉发觉自己对情感的热烈程度要求不比从前那般严格,好像是这样缠缠绕绕半生终点也还是彼此,甚至比原有的幸福感更有幸福感,相处的模式没太大改变却都能坦然接受,就像黎根肝癌的归宿不是死亡而是治疗。 但当她以为她要碰到月亮,天却亮了,迫使着她又不得不去追逐太阳。 这个冬天来得比以往都早,风气而潮涌,容莉的长风衣没扣好,衣袂翻飞,靖岳帮她捂好扣紧,顺势仔细打量。容莉也快七十了,白发,皱纹,老年斑,皮肤松弛了不少,身子骨算硬朗,多年教务工作又平添几分文雅的气质,岁月留下的痕迹她都坦然接受,心安理得。 她本可以不用这么难过。 未有人开口说话,劝谏的,宽慰的都没有,陪伴变成很纯粹的事。 这是委婉的说法,其实,是容莉不让跟。 上天多么会开玩笑。 1、同性恋是上帝用来确保真正有天赋的人不受孩子烦恼的方式--山姆奥斯丁 1 “开个暖吧,他怕冷。” 靖驰牧开了暖,调节了几次温度才确认下来。 黎根还在世的时候没有表明过这方面的意愿,是容莉擅自做主的。她和黎根已经分开,最后的时光也更像是良师益友,黎根老家还有亲人,容莉没想过要越俎代庖,他从哪里来就带他回哪里去。再则,黎根在新川的房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可能还需要处理,照目前法律关系来看,她没资格擅自处理,也没打算擅自处理。 比想象中快的到了老宅。 落车后,捧着那骨灰,她生出一丝一缕的不舍,它想迅速扩展壮大,硬生生被容莉压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里翻过的诗歌,却恰巧那么合上自己眼下的心境。她的,还有生前的黎根的。 迈在田埂,野草扫过裤腿,带走露水,稀泥也沾了一鞋,走路难免会打滑,靖驰牧只扶着容莉的手肘和背,并不帮着拿那个肃色的盒子。 抻长的时间像欠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靖驰牧原以为可能会有一些激烈的冲突,别说激烈,冲突都没有,“谈判”进行得相当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