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少人都在暗中看着,毕竟都是第一次接触传说中威名赫赫的狄昭,不管传言怎么传,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自己的尺,但当真的亲眼看到这么快就有了进展,怎么能不让人心惊侧目? 他也大步走到前面来:“说的是梅济府持刀入府劫杀案吗?” 他解释:“这案子我们会先派人去追查,如果有结果才会在龙虎榜上记下一笔。” 他苦笑道:“你们不知道,这案子在我们那儿闹得很凶。被闯入的那院子,处于一条稍富裕的街道上,街巷中居住的人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都家有薄财。那条街上还算清幽,没太多行人,但在案发后,因为惊恐的尖叫和求救,还有小厮大喊抓人,短时间内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封沛有点无奈地说:“那家布局大略是五间亮堂的大屋子,呈品字型,围着中间一个院子,所以聚集过来的百姓,看到了大门敞开后里面的混乱和死人。” 狄昭昭当然明白,自家房屋对每个百姓来说都是心理底线,都觉得房屋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听说外头有人死掉,和听说周边有凶徒闯入家里杀人,同样的结果,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封沛抓住机会赶紧提议:“他家丢了孩子,一直在找,这次也来了京城,与其送去梅济府,不如先将他们喊来看一看?” “确实在,是同我一起做船来的京城。”他有点勉强的笑,“说实在的,这两年他们没少找到衙门来问情况,就想找回家里丢的孩子……我也算与他们家混熟了。” 除了梅济府的封沛起身大步走过来, 心情有些复杂和亢奋,衙署公房内很快回归了秩序。 这么多年的经验里,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 大伙也都多多少少遇到过,卷宗一到手,稍微看看线索, 结果运气好, 冷不丁就把案子给破了。 但影响也不是没有。 怎么说也是一把年纪了,在家乡也多少有些名气, 总不能真的被个未到弱冠的小子给比下去吧? 看着物证箱中摇曳的蘑菇头,他忽然有了新的思路。 封沛也跟过来, 他主要是想看看狄昭的思路, 这个案子在他手里也是过了几手,那被抢去的孩子和他儿子一般大小, 多少也算个心结了。 封沛也是见过许多案子的老手了,但还是在这案子上留下了心结,接手时觉得案子不难,追查过程中也总是觉得希望很大,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案子,顶着满城风雨,竟还是被落下了。 不过才走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狄昭找了一名差役来问留京的人多不多。 他以为大理寺的差役对这个情况会不太清楚,才帮忙回答了一下。 方小石在大理寺待了这些年,虽然破案技能还只是平平无奇的中等,武力也不算强横,但在搜集信息、与人结交方面堪称绝妙,什么消息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若不是主簿一类的职务需要功名,方小石多半已经成了大理寺内一队主管。 狄昭昭听到说滞留京城的受害者多,心里不太是滋味,这让他想起自己书房挂的那方牌匾。 那种恨不得将凶手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内心悲痛的表情和目光,他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满怀苦水的盼着这世界能给他们一个公道。 方小石点头:“我领着人分的。” 方小石眉头一皱,陷入思考,显然这对他也是一个非常繁琐和艰难的筛选工作。 他快步跑去外面,又很快拿着一叠横翻的方形登记案册回来,其中都是一竖列一竖列的红线格,记载着一桩桩案件的情况。 狄昭昭点头:“我看看这几个案子的物证和卷宗。” 更别说狄昭昭在大理寺积累的威信了,虽然和原计划不一样,但几个案子的卷宗和物证,都很快被人翻箱倒柜找到后飞快送来。 狄昭昭定目望去,只见其中有三个都漂浮有圆乎乎的蘑菇碎画,看到几个碎画上的内容,他不由屏气凝神。 在坐定后,狄昭昭心中还浮现 本来那块匾额就是激励,即使他一个人能破十桩案子,但十个人每个人破一桩,也能比得上了,更别说这里有近百人。让这么多人失去效率,而降低这次攻坚会的破案件数,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狄昭昭思索着,将目光落到了第一起案件的蘑菇碎画上。 但实际永远比“理应”复杂百倍,即使不谈特殊情况,只论寻常,对于有目击者的案子,几乎所有衙门都会将其当做突破口,画像是最为首要的工作。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柿子确实柔软好捏,但总也会有一两个基因变异,或者压根就是人造的铁皮红柿子玩意。 而这个时候,能通过现场物证看到画面,不可谓不是一道大杀器。 狄昭昭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从卷宗和物证中找出合理的逻辑,将其合理地展现出来。 狄昭昭翻看着卷宗,第一桩案子有描述凶手面貌的三份笔录,但问题是三个人口述不统一,让人甚至怀疑他们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狄昭昭对比着各种痕迹,尤其是他擅长且理解最深的足迹、血迹,颅面复原这几个,但是也不忘试试自己能力边界的技术,以便在拼力思索中不断获得感悟。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狄昭昭就拿出了第一桩案子的结果,交代给手下衙役后,就转身投入第二个案子。 两起受害人目击,一起路人目击。 其中能有受害者目击的案子,八成逃不过□□勒索诈骗之流,但能被大理寺编入攻坚会,其恶劣程度实在触目惊心,称得上人间至恶,让人心中发寒。 甚至连衙署公房内的空气都觉得闷燥、粘腻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因为长久专注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有些腿麻,微微踉跄了一下。 不过他踉跄那么一小下,还是被隔壁的仲岳注意到了。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起身追着狄昭昭走了出来。 这是非常正常且常见的情绪,会冷不丁在各个时段出现,仲岳追出来,左右看看,很快目光就锁定了正扶着栏杆,抬头望着天空的少年。 作为一个府城精神领袖的老前辈,仲岳十分有经验地开口:“我看那几个人像都不错,怎么搞出来的?” 提起技术,狄昭昭是从不藏私的,他道:“有一个稍微难点,其余两个都是些细节没处理好,所以当地才做不出来。” 仲岳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凭他对狄昭昭的了解,这个“细节”怕是有待商榷。 别的衙门都做不出来的东西,存在的问题,多半南山府那几个也逃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