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哥儿这条小老虎,不会真跑过来嗷呜一口把他给吞了吧? 狄松实笑骂:“出息。” 他摇摇头,捧起茶盏轻抿一口,心情倒是很不错。 只稀奇的是,旁人家推脱的都是祸,这父子俩好笑,推脱的是功,谁也不乐意认领。 就见狄昭昭又风风火火跑回来,手里拿着厚厚一摞已经像是面团发酵一样蓬起来的书。 总之有点吓咸鱼。 狄先裕不敢相信地问:“你怎么也有?你记这些干什么?” 咸鱼:? 其他人也好奇地围过来,看到这本厚实的书里的内容就有点愣神。 倒也不只是有狄先裕,家人都有出场,只是占比明显没有成日有闲工夫的咸鱼多而已。 能看得出小孩对家人的珍视和爱护。 就和打小一样好哄又不记仇,被逗哭了都能很快被哄好,实在是惹长辈疼爱。 狄先裕却觉得有趣极了,他厚脸皮的一缩手,把书一合,无赖地往自己身后一藏:“归我了。” 这下昭哥儿证据也没有了,他还能截获一本日记,回头慢慢看,嘿嘿。 狄昭昭不敢相信地看他,然后有点庆幸的说:“幸好我不止这一本。” “你到底写了多少?”狄先裕觉得光这个日记,怕是都比他这辈子写得功课多了,这怕是把写史书的劲儿都拿来了吧? 狄松实面不改色:“此事你们自己处理。”说完又重申,“现在家中光景截然不同,但国有国法,家中家规也从没变过,行事多思量,否则家里祠堂也不是摆设。” 狄昭昭也神经紧绷,赶紧站好,觉得是祖父在提醒他,即使入朝为官,得天子青睐,也要守住本心。 狄松实多年积累的威慑力,气势半分不减,尤其治得住皮起来的狄先裕和狄昭昭。 父子俩偷偷对视一眼,飞快达成了临时统一战线的协议。 一边防着神出鬼没探听情报,意图偷走他剩余日记本的狄先裕,一边又要参加鹿鸣宴,谢师宴等等一系列礼节和流程。 某咸鱼的坑崽书作也越传越广。 这份理直气壮,与狄昭昭不觉得自己是在坑爹一样,如出一辙的有理有据有底气。 狄松实从前护着孙儿,挑选着重要的、必要的案件做,不让人累着,以保存精力念书做学问。 从前自己就是拼命三郎、事必躬亲的狄松实,如今用起狄昭来同样毫不留情。 狄昭在这样的高压下成长得飞快,短短时日就拉起了手下一帮人马,学会了如何调度手下的差役,擅长出外勤行动的、细心适合整理卷宗的、人面广能搜集情报的,审讯等手段出众的…… 京城中人无不啧啧称奇。 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厉害天才,这会儿正被挑出错处,怂兮兮挨着训。 狄昭昭都有点不敢直视祖父的目光,最近他上手全程办案子,才知道前前后后是多大一摊子事,要调度多少资源多少人手,从搜证、到排查、到换查证方向,到人力安排,到抓捕布置……总能被祖父挑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可是大理寺的小神探。 他站得直直的,思索后谨慎的说:“因为行动的差役里有个新进的,经验不足,只听邻居说严大壮那日在家,就没有再细问,后来才知道邻居并没看到本人,只是看到屋里一直点着灯,所以以为他在家。” “从这条线索查完,到换新的线索再重新开始,足足耽搁了两天时间。若严大壮是个果决的,在你们第一次排查过后,他就直接跑了。”狄松实眉峰紧蹙,面色黑沉,显然这个疏漏很不满意。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下来,让人喘息不得,好像密雨铺天盖地砸下来,冰凉凉的打在人心头。 狄昭昭咽了下唾沫,总算明白为什么爹爹从前那么怕祖父了,他紧张得好像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狄松实声线平直,不辨喜怒:“你是不是总觉得自己本事强,会的技法多,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总能有办法破掉案子,抓住凶手?” 他思索着祖父说的话,喉头滑动,背脊发汗,只觉得被 他再厉害,也是需要有人执行,有人配合的。 狄昭昭想到这种可能,心跳变烈,不由攥紧衣袍边的指节。 狄松实这才放缓了语气,教了他一些恩威并施的御下之道,最后才严肃道:“不管周忠是什么问题,态度不端正就要改,若是能力不够就退回去,水平稀松在大理寺就是谋财害命。” 往回走的路上,理清了思绪。 项肃被问得冷汗连连,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放松,自从如愿调来狄昭手下,又一连轻松得了好几个功劳之后,人都下意识散漫了。 若非上官本领过人,这案子怕是就要断在他手里了。 在狄昭的长久注视下,他下意识的深呼吸,手心都不由发汗,当即保证道:“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类事。” 项肃神色一苦,却也不敢辩解。排查情况复杂,每每面临变化多样的情况,当然不可能一份报告说尽。要他一个武夫写咬笔杆的文书,这是要他长个教训,日后再不敢如此散漫。 这才短短时日,就得了多少功劳,多少银两?若是办砸了,还不知多少人要看他笑话,惦记他屁股下的位置。 很快大理寺的官差们就感受到狄昭昭的改变。 他性格如旧,无事时依旧还如往常般随和,功劳也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分与手下,但只要涉及案子,事无巨细,要求十分严格。 上官的作风和要求,往往影响着他的下属。当将军的血性十足,手下的兵自然勇猛刚强。当主将的人若没有进取心,得过且过,手下的人自然散漫混日子。 散漫之风很快肃清。 虽然忙得脚不沾地,偶尔还会被祖父抓到跟前去训,但狄昭昭倒也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