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冷静欺骗过大理寺差役询问的底牌。 又或者在接踵而来的事情中,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焦虑。 仿佛灵魂都抽离出来,坚持说,只是有备无患,防身而已。 狄松实不急不躁,继续怼着他的心口防线钻:“手上没钱了吧?”他翻动着差役递送上来最新的调查记录,“据客栈掌柜说,你曾两次拖延过房费,最近还联合几位学子,以坠楼案有官府打扰为由,让掌柜降价租给你们。” “一般来说,进京赶考带来的银钱,多有富余。” 张若晨喉结滚动,下意识咽了下唾沫:“就是吃喝用度超了,日常零零碎碎花用,谁能记得清楚?” 这个讯问方向,应当是没问题的。 案犯不可能想得面面俱到,许多时候只能现编,又有多少人急中生智,还能编出天衣无缝的假话? 大部分人的脑子,都没有想象中靠谱。 狄松实作为占据优势的一方,自然不疾不徐地问:“既然是日常花用,那你且说说,你带了多少银两出门,到京城时还剩多少银两,又是何时用完的?” 若他编高了,日常花用怎么用得完?当场就能拆穿。 即使他编了个差不离、正好能花完的数。 而越是细节的东西,尤其是需要合乎逻辑、甚至还涉及算学的东西,最难临时编造。 嫌犯通体发凉,面对这个心理防线即将崩塌的关键时期,狄松实怎么会放过? “从不拖欠房钱,成日在屋子里念书。” 狄松实语重心长道:“看来张公子手头有些紧?银钱也颇有些算不清,不如本官帮你查查,钱花用到了何处?莫不是被小贼偷了去?”他并不直接说,而道,“再找借印子钱的帮着打听打听,看能否借你些?” 张若晨脸色都忽得白了一个度。 “来人。”狄松实召来差役吩咐几声。 而张若晨见此,身体都抖了一下,分明冬日,额头上却涌出了豆大的汗珠。 狄松实却不放过他。 张若晨艰难看向狄松实,犹如看向一个未知的、举着刀的、掌握着他生杀大权的可怖刽子手:“我、我只是去买花。” 牛捕头立马会意,立马点了一队差役,前往南边那间花鸟市。 若是去买花,新买回来的花,屋内怎不见?而只有一些快死了的。 手头拮据、连房费都要交不起的人,还有闲情逸致多次去花鸟集市买花? 张若晨的心理防线,肉眼可见的坍塌,在侥幸与恐惧中,已然乱了分寸。 看似正常的花鸟市,竟然是京城暗地里乌香交货的地方。 “据张若晨说,他每次去买,只需要买对应的一盆花就行,乌香用油纸包好,埋入土里。吸食时,花香还能掩盖乌香的气味。”狄松实思索着解释。 若是此前,作为寺丞还需上报,但如今狄少卿风风火火地联系两部,犹如雷霆直插花鸟市。 嘀咕:“乌香真是害人不浅。” 他摇摇头道:“花光了所有盘缠不说,被催债一时慌了,还去找奚诚这种本就不富裕的借钱,你说他怎么想的?” 方小石正好在卷宗写到张若晨痛哭流涕交代的口供,惋惜:“其实奚诚死得也是冤,这姓张的也确实不是有意谋害他,就是情急之下随手拿了把买来防讨债的刀,估计就是想威胁一下,结果又不会用刀,结果就……唉!” 方小石奋笔疾书的手一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 还是方小石玩笑道:“也就小郎君你敢这么说了,人家怎么说也是考中了举人。” 若不是小郎君察觉到案子有问题,还一步步追查出线索,怕是就真让张若晨糊弄过去了。 这种人,万一真中了进士,又跑到地方去当官…… 狄昭昭却一点也不赞同他聪明人这个说辞。 “而且现在京城那些催债的打手,就算手上拿着刀,哪里敢真弄出砍胳膊砍腿的血案来?” 张若晨买刀,还放在书箱中防备,实属自己吓自己。 方小石挠头:“这么说的话,好像脑子真不太行?” 是不是与小郎君认识的久了,对聪明的认知都不一样了? 案子发展得太快了。 就感觉像是一群被赶着走的鸭子。 天上就降下食物,落在前方,吸引着往前跑。 吃着吃着,就被捉起来,宰杀上桌了。 当大半个大理寺出动,甚至看到兵马司、稽查寺都听他们大理寺狄少卿调遣的时候,才恍然间发现,案子竟然破了。 小郎君坚持自己的观点,不仅抓出真凶,竟然还扯出藏在京城中一处售卖乌香的窝点。 既然一开始信了,为什么不干脆坚信到底? 拔除京城暗地里贩卖乌香的窝点,这是多大的一份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