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昭昭一点也不知道，有一群京城的小少年，已经恶狠狠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狄松实站在围线外，见他在仔细看死者后退足迹处的几对脚印，问道：“这脚印能看出身高、特征吗？” 或者是身高体型异于普通书生的强壮高大，也能排除书生的嫌疑，转而去追查会不会是因为吸食乌香借钱欠款，前来追债的人？ 他本来就不太擅长直接看身高，勉强依靠血迹等信息辅助，才能看判断出凶手的身高特征。 从窗口处一寸寸细细地找。 狄昭昭站起来休息，转转小脑袋活动脖子，又接过祖父递来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喝起来，解渴后舒服地眯了眯眼。 狄昭昭点点头，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在回字型客栈的中间，既能看到天井上的亮堂天空，也能看到天井下正晾晒衣服、捧着书来回踱步背诵的学子。 狄松实目光透着感慨，当年他也是这芸芸考生中的一员，他感慨道：“若是北方考生，为了保险起见，只要家中财力允许，都会提前来京城备考。” “北方冬日长，若与南方考生一同在春闱前出发，那时有地方还未化冻，坐不得船，行程缓慢，即使化冻了，也依旧严寒，路上奔波本就疲惫，易感风寒。” 狄昭昭忽然问：“那奚诚不是穷吗？怎么也有钱提前来京城？” 狄昭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道：“如果他没死，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官吧？” 而如今一朝梦碎，还不知消息传回家乡，于苦盼的妻子与老母，又是何等噩耗？ 他初上任时，也有这样的悲悯，但逐渐见得多了，见遍了黑暗与龌龊，这份悲悯也就逐渐淡了。 狄昭昭眨眨眼。 小孩深吸一口气：“我记住了！” 收敛了心神，抛弃掉脑海里“我要找出凶手痕迹”这种想法后，狄昭昭再看向屋内，此前有些没注意到的细节，忽然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 然后看到了一小团，也就比绿豆小一点点的小团黏土，静静地躺在床底下。 狄昭昭喊人把光打过来，要绿光！ 只见周围一层灰，比绿豆还小的那团黄土上，也盖着一层薄灰，但是比地上的，要薄许多。 狄昭昭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再仔仔细细看床底的痕迹，发现这一小团黏土，像是先砸在床底偏窗户一侧的位置，然后似乎是滚了到了床底深处。 狄昭昭钻到床底，拿圆钝头的小竹镊，轻轻把它夹起来。 同样正在查看现场的狄松实，直起腰，接过木盒，放在眼前端详。 狄昭昭肯定：“一路过来，附近的泥都是灰黑色的，没有这种黄泥！” 狄松实肃了眉眼：“询问客栈掌柜和友人都说，奚诚因为三年前的遭遇，怕受凉，极少出门，更少出远门，当不会凭空染上这种附近没有的黄泥。” 掌柜仔细看了看，说没有，还说：“这好像是种花的土，还是那种需要精心照料的娇弱名贵花，我这小客栈，哪里会用这种土？” 狄昭昭精神振奋，物证就是这样，越是大众，越是无用。但若少见，或者有特征，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狄松实思索片刻，把木盒交给游寺丞：“请个花匠看看，若属实，让他带着把京城内花鸟集市，或者会出现这种土的地方，都问问看。” 狄松实曾经也有这个苦恼，每每找另外几名寺丞借人，如今他也不为难下属，自己点了几个人。 其实这会儿，游寺丞已经有点想打退堂鼓了，这若说划痕，起码还能锁定凶器，这花泥找到了又能如何？ 不仅游寺丞，一连折腾了几日，也没什么进展，已经有不少差役开始重新猜想，会不会就是吸食乌香，失足坠楼了？根本没有什么其它的凶手。 前往京城南边的两队差役，相遇了。 一队正好从街道口转弯过来。 “我们来查这家小铁匠铺，第一轮大些的铁匠铺查完了，现在第二轮排查这种私人开的小铺。”有差役指着不远处的铁匠铺。 连询问都更显得耐心细致了许多，对上有些敷衍怕惹上事的铁匠，连审讯技巧都偷偷用上了。 新打的短刀，很锋利，切大果子、分割猪肉用的那种。特征都对上了！ 凶手 经过铁匠指认, 住在三楼东厢房的一名举子，被带回了大理寺。 唯有神色有些萎靡，似乎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打开门往里走几步，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摆着几盆已经有些枯萎发蔫的花，屋内微乱, 但也有收拾过的痕迹。 藏得很好，却又感觉是一个非常好拿取的位置, 刀刃反射着寒光, 肉眼可见的锋利。 “里头怕是还有事。”狄松实眸光一沉, 道：“这刀估计不是为杀害奚诚买的。” 狄松实摇头：“你想想他刀藏的位置。” 连小昭昭都能猜到的事。 “放把刀防身？”狄松实嗤笑一声, 随口道：“你就是用这把刀，划破了死者胸口的衣料, 逼使他仓皇后退, 撞破窗户失足而亡。” 张若晨心头一颤，眼睫抖了抖，没有出声。 如此情绪跌宕，已经让呼吸都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