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傅老夫子,连声问:“不是我们学堂的学子,怎会参加毕堂考?”“傅老,你知道这学子是何人?”“我就说此前从未见过这般灵气四溢的诗词,傅老可为我等解惑?” 说起颖悟伯,学堂中几位年岁稍长一些的夫子,表情尤为复杂。 而年纪没那么大的夫子,则捋着胡须感慨:“原来是颖悟伯之子,此子不凡。” 曾经被打听过,心中曾有点不舒服的李夫子点点头,显然也有印象,释怀道:“若是此般天赋,挑拣些也是应当的。我自认教不出这般学生来。” 夫子们惊叹一番,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批改答卷,倒是不心烦了,也不闷燥了。 有了对比,给甲等都不知不觉吝啬了不少。 毕竟珠玉在前,再看其他,实在品咂不出多少滋味。 他环视周围的夫子一圈。 他回忆起那日考舍中孩子们的对话。 狄松实见身侧孙儿模样,摸摸他的头,问道:“昭哥儿真的要去看吗?” “你毕竟还小。” 他昂着头看狄松实,乌亮的眼眸里都是信任:“有祖父在啊。” 狄松实低头,看紧紧攥住他衣摆的小手,眸光含笑。 狄昭昭走进了这间停尸房。 没有烧炭的屋内很凉,偶尔有一缕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呼呼地吹。 狄昭昭咽了咽口水:“祖父。” 他语气轻松自若,好似根本不把这屋子放在眼里。 狄昭昭抱住祖父,又抬起眼眸再看屋子里,好像真的就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屋子。 听祖父轻笑,还有笑气在耳边拂过。 恰好这时,仵作从侧边小门进来,一身大理寺仵作白服,进入狄昭昭视野余光的范围。 把小脑袋埋到祖父怀里,小孩还蹬着腿,慌忙嚎道:“祖父,快跑啊啊!!” 白白的,还忽然从角落冒出来。 仵作:“……” 等一切解释清楚。 他居然把人认成鬼了! 狄昭昭却很不好意思。 他羞恼地低着头看尸体,一点也不想跟祖父还有赵仵作对视。 狄昭昭在单人木床边,看到的是穿好衣服,平直躺着的死者奚诚。 点完,赵仵作就退到一边去了,静静地看着狄昭昭。 熟练地调整好角度、一束七彩的光,就打在尸体上。 “很多淤青、红肿的痕迹,在天虹显微灯下会变色。”赵仵作提醒道。 他和爹爹都试过了,比如琉璃上的指印,红光就表现得很好,一照就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换到沉木桌上的细节,红光效果就不太好了。 几种不同颜色光轮流扫过,许多小细节,前一秒还不太起眼,下一秒就很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很是惹人注目。 狄昭昭眼神很专注,小脸认真。 当真的专注地去拨开迷雾,寻找线索和真相时,狄昭昭反而心无旁骛了起来。 也许对小孩来说。 从小沐浴在爱中的长大的狄昭昭,并不觉得犯错是很可怕的事,也并不惧怕走错误的路。 他坚持一生的清正,会毁于一旦。 也许那些巴结不成的富贾,还会嗤笑,还以为有多清高,不过如此矣。 世间之不公,至黑至暗也。 所以当发现有疑点时。 狄昭昭黑溜溜的眸子,注视着死者身上每一寸痕迹。 目光同时落在狄昭昭的小脸上,观察着他的脸色和状态。 相比昔日只在关键时刻起作用的指印,没那么有用的足迹,还有几乎是空白的血迹复原现场,仵作验尸,在大理寺是绝对强势的存在。 从此定居京城,旱涝保收,过上了不错的小日子。 仵作这门手艺,可是要代代经验相传,师傅手把手教的,血瘀代表什么?指甲发黑代表什么?三日后才显现的尸斑又代表什么?不同颜色的红肿又分别是什么情况? 赵仵作靠着墙,看着认真掌镜的狄少卿,只觉得唏嘘,若他当年在家乡,也有一位这样的父母官,他也不会远走他乡了。 即使赵仵作觉得狄昭昭再看一遍尸体,也看不出什么来,也依旧准备好一切,在旁边耐心的等待着。 在他的思索中,狄昭昭口中的“可以往下了”的声音,已经有一会儿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