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萍在少年宫的少儿舞蹈班门外坐了一会。舞蹈老师出门的时候看见她，有点意外：ldquo池萍？rdquo池萍站起身来，乖乖地叫了一声：ldquo张老师。rdquoldquo你怎么来了，rdquo张老师问，ldquo这学期不是没报班吗。rdquoldquo是没报。rdquo池萍点点头，ldquo大姐说，我初三了，考个好高中更重要，就没让我报了。rdquoldquo哦，rdquo张老师点点头，ldquo姐姐说的也有道理。rdquo老师说着，拍了拍池萍的肩膀，ldquo不过你手长脚长，条件这么好，不坚持跳舞可惜了。rdquoldquo老师，rdquo池萍睁大眼睛，抬头看着张老师，ldquo我就是想来问您这个。rdquo张老师一怔，池萍说：ldquo您觉得，我有可能去报考舞蹈中专吗？rdquo19.2池萍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若无其事地换了鞋子，到厨房洗了洗手。弟弟还在客厅打游戏。池萍问他：ldquo妈呢？rdquo弟弟头都没抬：ldquo打牌去了。rdquo池萍ldquo哦rdquo了一声。ldquo对了，rdquo弟弟说，ldquo妈走之前把衣服洗了，让你回家之后拿出来给晾上。rdquo池萍没有回复一句ldquo好rdquo，弟弟也不在意。她沉默地将母亲吩咐的家务事做好，然后回到有空调的客厅。ldquo老幺，rdquo她向弟弟说，ldquo我看会电视，吵你不？rdquo弟弟只顾着打游戏，心不在焉地说了句ldquo不吵rdquo，然后又说：ldquo你把声音调小一点不就行了。rdquo池萍轻轻地ldquo嗯rdquo了一声。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卷租来的录影带，轻车熟路地在电视上开始播放。她用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到最小。电视上，穿正红色大衣的女人参与的是访谈节目。她坐在冬季的农田旁边，将头发梳得很整齐。电视上的女人说：ldquo人人都认为女人不需要有思想，她就做饭，她就洗衣服，她就看孩子，她就做家务，她就干地里活。然后她就去逛逛，她就这些，你说做这些要有什么思想，她不需要有思想。rdquo①顿了顿，女人说：ldquo我不接受这个。rdquo而池萍坐在电视机前，嘴唇无声地噏动。她无声地跟着说道：ldquolsquo我不接受这个。rsquordquo在妈妈回家之前，池萍将电视关掉，然后将录影带收好。池妈妈打完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在客厅里看见池萍的时候很诧异。ldquo怎么还不睡觉，rdquo妈妈呵斥她，ldquo去，睡觉去mdashmdash哎，空调怎么还开着，这浪费电。rdquoldquo妈，rdquo池萍说，ldquo我有个事要跟你商量。rdquo池妈妈径自拿起空调遥控器，先将空调关了，才回头来看看自己的二女儿。池萍站在妈妈面前，咬着嘴唇，将手中的中考志愿表向前递了递。池萍一向是个乖巧听话，令人省心的孩子。池妈妈狐疑地看看她，还是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接了过来。ldquolsquo淮江省舞蹈学院附中rsquo，rdquo池妈妈念出池萍的第一志愿，还是很糊涂，ldquo你这是要做什么？rdquoldquo我不想念高中了。rdquo池萍说，ldquo我想报考舞蹈中专。张老师说，我条件好，也有底子，可以去招生老师那里试试。rdquoldquo跳舞？rdquo池妈妈的第一反应是反对，ldquo瞎搞，跳舞的将来能做什么，跳舞的都是给人家当戏子，下九流。rdquo池萍并没有急着反驳。ldquo我打听过了，rdquo她很从容地说，ldquo学舞蹈的将来找对象可容易了。rdquo池萍说出ldquo找对象rdquo三个字，池妈妈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ldquo哦，rdquo妈妈狐疑地看着她，ldquo你听谁说的？rdquoldquo少年宫的张老师，rdquo池萍面不改色地说谎，ldquo张老师说，到省城里学跳舞的女孩家，彩礼都是这个数起步。rdquo女孩伸出几根手指，在池妈妈面前晃了晃。ldquo去，rdquo妈妈啐她，ldquo你这臭丫头才多大，和谁学的什么彩礼不彩礼的。rdquo池萍笑嘻嘻的：ldquo不是妈你说的，将来要是也能给我说个公务员，多要点彩礼就好了。张老师说了，公务员算什么，淮舞的好几个姐姐都说了公务员，还有姐姐嫁给在城里开大公司的老板呢。跳舞的都有气质，人家就喜欢这样的。rdquoldquo臭丫头人小鬼大。rdquo池妈妈挥挥手，ldquo得了，睡觉去吧，我知道了。回头我和你姐商量一下。rdquo池萍扮个鬼脸，一溜烟地跑向自己睡觉的小隔间去了。而刚一回到隔间，女孩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她在身后将房门阖上。夜深人静，星光漫天，池萍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握着铅笔，一字一句地在日记本里摘抄电视节目里提到的格言：ldquo每一个妇女都独自面对这种挣扎：当她整理床铺，采购杂货，将几件家具套的质地搭配好，和她的孩子一起吃饭，然后晚上躺在她的丈夫身边mdashmdash她不敢问一问自己，那个从来没有被问出过的问题：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吗？rdquo②池萍静静地看了看这一段摘抄。她忽然ldquo嗤rdquo地笑了一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