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是下午三点过,医院走廊的窗外,太阳正毒。一整个白天没有进食,芳岩的防护服已经被虚汗浸湿了,她从ICU病房里退出来,被午后的太阳这么一刺,眼前一阵发花。可是病人来势汹汹的疾病不会顾及麻醉医生的劳累。刘医生面色紧张而凝重地开口说道:ldquo病人情况不乐观,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随时有可能再次休克。rdquo不用刘医生细讲,参与实施了抢救的李芳岩心里也十分明白:病人是中毒感染性休克,虽然现在暂时勉力抢救了回来,可是病源不除,病人依旧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命悬一线,危在旦夕。ldquo上一个手术清创不彻底,rdquo刘医生沉声说,ldquo细菌扩散了,现在唯一能把人救回来的办法,只能是继续安排手术干预,做更大范围的切除。rdquo芳岩的心微微一沉。隔着ICU病房的窗户,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病人。患者ldquo池萍rdquo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看不清楚表情,但是芳岩已经清楚地通过病历意识到:这一位患者,就是飞机上那一个由她下达初始诊断的急症病人,池小映。疾病无常,她的病情不幸地恶化了。芳岩看看池小映,再看看刘医生:ldquo您的意思是helliphellip?rdquo刘医生说:ldquo右小腿不得不截肢了。rdquo第03章 Chapter 3Chapter 33.1当主治医师说出ldquo小腿截肢rdquo四个字时,芳岩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没有提出质疑,只是说:ldquo那手术得越快越好。rdquo刘医生一边点头,一边向手术室匆匆走去:ldquo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小李。rdquoldquo嗯。rdquoldquo这个估计见过家属马上就得手术,你们麻醉那边helliphellip?rdquo芳岩一顿,眉头深深皱起,忍不住发出一声苦笑。ldquo缺人,rdquo她说,ldquo老秦刚上一台急诊,我刚下,午饭都还没吃。不知道黄师姐有没有排班。rdquo刘医生也发出一声苦笑:ldquo小黄我知道,在三楼做无痛分娩呢,那边也缺人。rdquo芳岩的眉头拧得更紧,刘医生焦急地搓了搓手:ldquo那不行啊。这台得有麻醉啊。rdquo这是麻醉医生稀缺的现状,它来源于学科发展的历史,与公众对麻醉科医生工作不太充分的认知。如果让芳岩抱怨麻醉医生稀缺背后的原因,芳岩可以抱怨三天三夜。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ldquo手术预估多长时间。rdquo本来周世豪约了她晚上六点吃饭。ldquo小腿截肢,加清创,rdquo刘医生略想了一下,ldquo除了休克,患者其他术前检查没什么大问题,情况不出岔子的话,腰硬联麻,或者全麻,三四个小时应该差不多。rdquoldquo行,rdquo芳岩掐了掐眉心,ldquo您让他们把病历给我发过来吧,我来上。我先去垫两口吃的,马上就去见家属。rdquoldquo好,好,rdquo刘医生连连说,ldquo辛苦了。rdquo芳岩急急赶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小腿一软,几乎绊倒在办公椅上。没有别的原因,早上一台大手术,紧接着一次休克抢救,她已经饥肠辘辘,耗尽了能量。窗外阳光耀目,眼前金星乱冒,芳岩扶着办公桌的一角,缓了好一会,才眨眨眼睛,恢复了一点力气。她看了看桌面上已经凉透的盒饭,没去动它,转而打开办公桌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几颗巧克力。麻醉医生的心里悬着病人的性命,来不及仔细吃饭,只急匆匆地囫囵剥开巧克力的糖纸,快速嚼碎了吞咽下去,尽量快地补充恢复一些体力。她一边仰头喝水,将碎巧克力送进胃里,一边动作不停,将池萍的病历表以及家属的手术知情同意书打印了出来。许多人不知道,术前与家属谈话沟通麻醉的副作用,术后观察病人情况,也是麻醉医生的工作。手术紧急,病人危在旦夕,她得尽快与家属谈话,然后去做术前准备。只是一想到要通知家属ldquo患者需要紧急截肢保命rdquo这件事,李芳岩的手指在办公室的门把手上略停了停。她苦笑一声,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去,然后迅速打开办公室的门,大步地走了出去。3.2李芳岩第一次见到池小映的母亲时,池妈妈显得有些憔悴。红底的小袄,黑布鞋,眼前的中年妇女是典型体力劳动者的打扮。见到医生远远地赶过来,池妈妈赶忙从楼道里站起身来,抹一把脸,匆匆地,就要将手里的一篮子水果和鸡蛋塞给芳岩。ldquo都是自个家里养的土鸡蛋,rdquo池妈妈挤出个笑,用生硬蹩脚的普通话向医生道,ldquo一点心意,您helliphellip您拿去吃哈。rdquo芳岩当然赶紧摇手推辞,池妈妈正要将篮子再次塞进芳岩手里,旁边有人及时拉住了她:那人也是半个熟人,池小映所在公司的剧院经理。剧院经理瞧清楚芳岩的样子,不由得一怔:ldquo是您?rdquoldquo是,是我。rdquo芳岩向对方点头,ldquo真巧。我是华平三院麻醉科的医生。我姓李,李芳岩。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