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1 / 1)

一月之后,两人到了江陵,恰是大雪那日。 因着天寒风急,两人只在正午时去深街窄巷中走一走,其余的时间都躲在客栈里,围着红泥火炉煮茶,一晃便是数十日过去。 他乡遇故知,可真是一件喜事。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见他!” 那苍颜白发的老者闻言似有一丝慌乱,不知该如何作答,风荷心一凉,复又问道:“先生是弘化几年的太医令?” 当即转身便走,她气愠心燥,步子迈得急,险些撞到旁人,卫漪连忙轻声去哄:“女郎不气,我们再不见他了。” 她神情低落,伸出双臂,可怜兮兮道:“哥哥,我好难过,抱抱我吧。” 卫漪背着女郎离开了医馆,来时天尚晴,这时却飘起了软白轻絮,冬宜密雪,有碎玉声,日暮天寒,长街两畔门扉禁闭,青石上留下浅薄的行人足迹。 十二月初,寻遍江陵,未果。 遂辗转至汴京。 舟车劳顿,风荷在汴京的客栈睡了两日,才略养足了些精神,明瓦窗外风雪声簌簌,卫漪还在她身边睡着,风荷去摸他的脸,顺着眉骨,向下,触到一片潮湿。 她想起许久前的那个秋夜,他吻着她的眼睛,声音哽咽,一遍又一遍地说:“姐姐,我会让你看见的……” 彼时她的耳朵还只能听见一点声音,忽近忽远的,似是在窗外,似是在帐中,又好像和满帘的馥郁花香混在一起,成了一道瘦影,她只碰一碰,便觉满心酸涩。 汴京风雪太盛,两人已无心再四处游玩,每日只待在客栈中围炉取暖。这日傍晚后,风荷实在无聊得紧,便提出要教卫漪写字,唤客栈小厮送了笔墨来,将透着竹香的纸平铺在案上,以镇纸压住。 “女郎的名字吧。” 风荷五岁时,师父便教她写字,第一日,学会了写“关风荷”,第二日,学会了写“长乐无忧”,第三日小女郎揉着手腕撒娇:“师父,我写得手累,今日只学一个字好不好?” “遥。” 关遥失笑,“那便罚宝儿再写十遍长乐无忧。” “好。” 说完了,像只小蝴蝶似的翩翩飞了出去,却一头撞在了陈阿嬷身上,豆大的泪珠子便簌簌落下,小女郎泪眼汪汪地作了个揖,不知是在向哪路神仙致歉,“我乱说话了,我是个失礼的坏女郎,鼻子好痛,呜呜我知道错了……” 风荷握着卫漪的手,写了他们的名字,写了长乐无忧,写了从前他唱过的那首小调,她教得极认真,似是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风荷松开他的手,笑道:“卫漪,你自己来试一试吧。” 卫漪握着那笔,久久未曾落下,笔尖的墨汁滴在纸上,晕成一团小小墨渍。 可那烛捻好像受了潮,大约是燃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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