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大人,请。”
指挥使秦显拉开北镇府司监牢的狱门,略微退开了半步。
叶京华从中走了出来,略略抬起眼。
秦显看着面前的男子,挑了挑眉,心想不愧是京城中久负盛名的美男子,在牢里关了这么久,还能是这么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叶京华在监牢里呆了这些天,秦显每日看着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信,信件不能递出去就自己存着。秦显注意看了看,每一封都是写给赵宝珠的。
秦显想起他自从上任指挥使以来这么些年常常忙得日夜都宿在衙门上,家里的夫人别说信了,连次饭也没送过,登时心里一噎。
“这些时日,劳烦指挥使大人了。”
秦显听到叶京华的声音,猛地回过神,听他问道:“请问司内可有沐浴之处?“
秦显闻言,一愣,因着元治帝特别吩咐过,叶京华关在北镇府司没受什么苦,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只是洗浴当然没有在家里那么方便。他想了想,道:
“这后头有我平时用的浴房,若叶大人不弃——”
叶京华点了点头:“麻烦大人了。”
秦显便也点了点头,领他到了后头他在衙门上过夜时使用的浴房。待他进去了,秦显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浴房门,暗地里撇了撇嘴,心想这男人和男人之间竟然是这幅德行?回家之前还要沐浴焚香一番,怪讲究的。
半刻后,叶京华走出来时,已是一幅金相玉质,玉树临风的模样。
“叶大人好走。”秦显站在北镇府司门口,看着叶京华,笑了笑:“最好别再来了。”
叶京华俯身朝他行礼:“这几日谢大人关照。”
秦显看得出他归心似箭,便摆了摆手,让人把马牵来,赶紧把这座金佛送回叶家。然而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两辆青顶小轿忽然从街角转来,从上面跳下来了一票青袍白面的内监,踏着碎步走到叶京华面前:
“叶大人留步!”
一个白面小太监额角带着薄汗,急促地对叶京华道:
“叶大人,还请您跟奴才走一趟,陛下有请——”
叶京华闻言,脚步一顿,看着面前神情焦急的一票内监,微微蹙起了眉头。
元治帝对涉案官员们的宣判一经公布,立刻引起了朝野震动,自全国各地各级官员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来,说什么的都有。文官们抓着机会奋力批判武官集团之腐朽,竟敢拿通敌之事做筏子裹挟党政,实在是恶毒之极。而武官却大多认为元治帝判罚太重,偏心叶家太过,大有轻嫡重庶之嫌。有些在暗中颇有微词,有些则是直接上书为其喊冤,气得元治帝三天三夜都没合眼,太子也跟着连轴转着处理公务。
但是到了祭祖这日,该去还是得去。
一大清早,太子与五皇子的仪仗便准备齐全,自宫门蜿蜒而出,一路到了东山脚下的太庙。
五皇子着一身皇子朝服,跟在落后太子一个身位的地方,随着沉肃的乐声跪在蒲团上。
太子跪在前方不远处,身着赤色盘龙袍,手持三炷香,背脊挺直,高大的身影在地上留下一抹阴影。
五皇子虽然这几日在宫内突袭了礼数,却到底是头一回来祭祖,拿着手上的香,还是有些拿不准是么时候该拜下去。他紧张地用眼睛瞥着前方的太子,见他的身影动了,这才赶忙跟着俯下身。
太庙之中香火环绕,宫廷乐师的奏乐中夹杂和尚低沉喃喃的诵经声,气氛庄重得有些沉重。五皇子跪在蒲团上,跟着前方的太子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祭祖的礼仪十分繁琐,虽然看着就是不断跪拜,实则体力消耗并不小。过了没多久,五皇子便觉得腰酸背疼,手臂渐渐失了力气,背脊也渐渐有了要弯下去的趋势。
然而就在他感觉不适,刚微微动了一下的时候,太子的眼风便已扫了过来:“跪好。”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也说不上严厉,五皇子却骤然一凛,立即就收起了隐隐想支出去的脚,背也瞬间挺直,再不敢造次。
待礼成,五皇子已经完全蔫巴了。出宫放风的那股新鲜劲儿也过了,只觉得祭祖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玩儿。
另一边,太子正在安排人马将乐师和高僧分头送回,一转头,便见五皇子焉头巴脑地站在一旁,正低着头掰着手指头。
太子见状,眉眼一松,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做得不错。”他放缓了些声音,道:“还以为你是个坐不住的,今日一看,是沉稳了些。”
得了夸奖,五皇子惊喜地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向太子,得意地哼哼了几声:“少师教我的,我都认真学了。”
太子见他这个样子,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五皇子的额角。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尖细声音传来,打破了两兄弟间和谐的气氛:“陛下驾到——”
太子和五皇子齐齐惊讶地回头,便见一道着明黄龙袍的身影自阳光中走近,夏内监神情肃然地低头跟在一侧,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皇帝仪仗。
两人都没想到元治帝会来,赶忙跪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元治帝大步跨入太庙,略一抬手:“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