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京华与赵宝珠偏安一偶,倒是不受其扰。
时近除夕,无涯县中的雪下得越发大了。
赵宝珠立于风雪中,身披一见厚实的宝蓝绣飞凤披风,脖子边儿一圈白狐毛,将风雪压得严严实实。那雪狐皮毛成色极好,越发衬得赵宝珠面冠如玉,睫如黑羽,唇不点而朱。他皱眉站在雪地里,看着工人将刚完工的学堂拿棚子干草罩起来,以防深冬雪下得大了,将学堂压塌。
赵宝珠拧着眉,见工人们有些手脚不麻利,急得在一旁伸着脖子指挥:“把那边也盖上,把木榫冻坏了可怎么好?”
工人赶忙将另一边儿也盖上。他们都是青州其余县城上的闲散工人,因着在本地找不到活,方才来无涯县寻门路。众人来了这么些时日,也摸清楚了这县老爷的脾气。旁的县老爷只动动嘴皮子,将活分派下去,就撒手不管了。这位小赵大人却不一样,极其务实,工程上但凡大小事都得过他的目,是不是就要来瞧一趟。他虽要求颇高,可但凡活干好了,都有赏钱,工款一日都不用等就能拿到手上。故而虽他严苛些,工人们却愿意在这儿干活。
工人们忙忙碌碌,赵宝珠在怕旁边儿不错眼地看着。
忽然,一双手伸出来,赵宝珠感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触到了自己的耳朵,抬眼一看,竟然是叶京华拿了个毛绒耳罩来给他戴上。
“风大,带着。”叶京华低声道。
赵宝珠微微睁大眼睛,赶忙伸手去拦:“我不戴!”
这耳罩是拿鹿皮和兔子毛制的,虽是保暖,可看起来却像是小孩子戴的玩意儿。这儿还有这么多工人,叫人家看了去,岂不有损他的威仪?
赵宝珠坚决不肯戴,叶京华无奈将东西收了起来,却忽然伸出手,用手掌捂住了赵宝珠的两只耳朵:
“你不愿戴,我给你捂着。”
叶京华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冰凉的耳廓上:“看,冷成这样。”
赵宝珠被耳朵上的热度惊得一跳,赶忙转过身:“别!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实在拗不过叶京华。往日里这人就少有顾忌,现今两人通晓心意,又结了发,这人就更大胆了!
“回去做什么?”叶京华仗着身量高,用披风将他罩住,两只手捧着赵宝珠的脑袋,不让他动:“赵大人不是要监工吗?”
赵宝珠面皮薄,臊地不行,只得拉住他的衣角软软哀求:“别闹我了,外头冷,咱们回去吧。”
叶京华方才满意,放下手与赵宝珠十指相扣:“你也知道冷?让陆覃他们留着看着便是了,出不了岔子。”
赵宝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性子急。不亲眼见着事情做好总是心里不踏实,故而总不习惯将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这几日风雪交加,他出来多久,叶京华便陪他多久,细细想来,竟然是他多劳累了少爷。
走之前,赵宝珠还不忘嘱咐陆覃与陶章:“今日是最后一日开工,大家都等着拿钱回家过年呢,待会儿你就先将赏钱和工钱都散了,叫他们明日就不必到衙门上来了。”
陆覃与陶章点头称是。
赵宝珠这才放了心,与叶京华手牵着手往回走。
除夕夜,县里一片张灯结彩,今年收成好,家家户户都杀鸡杀猪,大摆筵席。一些更有家资的还从州府城里买了烟花炮竹来放,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叶京华更是大手笔,早便自京城找烟火贩子定了烟花,还叫府中手巧的下人剪了窗花,扎了精巧的灯笼花灯,现从京城一路运过来。
那擅扎灯笼的丫鬟在叶家本府里,于是这桩事便是由叶夫人亲自经手,都是先紧着将叶京华要的东西做好了,再来做叶府过年要用的。
丫鬟彩云站在她侍候在旁,看着下人们将一个个精致的宫灯叠好装箱,有些忧虑地蹙起眉,向叶夫人道:“夫人,这些都送到二少爷哪去,我们府里——”
叶夫人站在门槛上,闻言立即横了她一眼:“值当些什么?都是小孩子玩儿的东西,我和老爷两个,难道还稀罕这些不成?”
丫鬟立即便喃喃不敢说话了。今年叶家大少爷叶宴真在外办差,大奶奶也跟去了,府里除了夫人老爷,便是后院里的姨娘和庶子庶女。自然什么都是先紧着叶京华那边儿。
叶夫人转过头,又吩咐下人:“将那新得的狐狸皮子也给装上,传我的话去,青州冷得很,让卿儿做几身好衣服来穿。”
下人应了,转身去拿皮子。叶夫人站在门前,美眸中光芒闪烁。叶京华之前犟着定要去青州,她差点儿哭得晕过去,可这日前叶京华与那辽东巡抚大人递了折子上来,刚上任便了结一桩大案,连皇帝都连连称奇,赞叹叶京华才入官场,折子便写得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叶夫人这才回过味来,觉得先前圣上说得不错,青州虽是偏僻,可叶京华顺风顺水惯了,到地方上去历练一番,倒也很好。
不一会儿,去拿皮子的下人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夫人,老爷不准我们拿,说是东西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