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林少使犹自眼神迷离,沉浸在余韵里,只娇喘微微,双眼迷蒙,视线在帐子里飘忽。 大楚为着女主江山七十年,男子多以后宫侍君为准,崇尚白净无尘,纤细窈窕,自然这少年人也不例外。他多余的毛发都去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凝脂般晶莹白皙的肌骨。 “奴有罪,扰了陛下好事,是法兰切斯卡大人急事,正候在外面。”长宁的一个影子映在鲛绡外头,低眉顺眼的。 昨日也是,说着是皇帝赶他去沐浴更衣,却没想着他下去亲审刺客了。 “臣侍明白……”少年人犹一脸春情,狐狸目中便有了几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依依地看着女帝,“恭送陛下。” “怎么了?” 早一两年?换王汗也不过去年末今年初的事,早这么久大约是早有准备了。 “你怎么办?” “你怕我真被刺杀?”皇帝大笑,扶了他手登上步辇,“大不了临时叫你回来。”她晃了晃手腕,上头镯子便被撸到了小臂中段,“本来也死不掉。” “你要什么?”皇帝就笑,撑着手肘靠在步辇上,“可别是太过分的,不然我未必能给。” 他当然了。不愁衣食,又孑然一身无牵挂的,成日里都是寻欢作乐,哪想得那么多。 “不多,只怕你不给。”法兰切斯卡竟然微微叹了口气出来,“哎,你怎么忽然想起那个……那个……” “是啊,你不是不喜欢他么。” 明霞宫离栖梧宫颇有些距离,要得过了宏远宫才行。没想到刚至门口,却见着谦少使带了两个侍童候在路边,低眉垂首的,像是刚从外头回来。 天子抬起手,示意步辇停下,“毓铭,从御花园逛了回来?” “从前倒不见你常出门,怎么像是怕见着朕似的。”皇帝轻笑一声,“抬起头来,教朕看看你。” 要真说起来,较林户琦那等美人确实逊色些,只是静默谦顺,温雅端方,又别有一般滋味。 这宫侍的面色总算松动了几分,目眦微瞠,是惊讶的神色,“……是。” “要召谦少使可不是为了不痛快。”女帝笑,“他心里有事,你安排查一查,我这里还要用他父亲。” 幸而一有旧例,二有崔简事先做好的准备,也没花多少功夫,只是这几日皇帝身边少了个贴身伺候的人,长宁手底下带的小宫娥如初又不甚得力,没办法,只有将就着用法兰切斯卡。 “平日里不觉,真等他一下起不来了,反倒不便起来。”皇帝笑,坐在轿辇上戳旁边近卫的金发,“本想着让谢长使接他的事,结果拉进宫一看,娇养长大的小少爷,哪会这些的。” “我可从没说过他不好啊,”他的话可以说是宫里忌讳了,可皇帝对这个妖精生不起气来,“不过是……” 不过是哪怕一瞬时一丁点的心动,都像是一种背叛。 “有……你哥哥出了不少力——他还真是喜欢打听这些花边,”法兰切斯卡嗤了一声,“你自己看吧。” 私定终身啊……皇帝一时间苦笑,将密报插入烛火中点燃了,随手丢进熏炉,“陆氏往前几代也是海宁的清贵名门……到了这一代没得后继罢了,哪就那么着急。连邻近的海源冯氏都没等到起复呢。” 终究是没全倒下。 至于冯氏现任族长冯玉山,升了做集 而冯氏一脉的新秀再没受过提拔,连如今的鸿胪寺卿冯若真都是自己考了章定七年科二甲第九名,皇帝见她确有些可取,才钦点了从鸿胪寺正做起。 倒没想着海宁陆氏这种三流宗族也起了这等心思,都多少年过去了。 女帝另密召王琅来,又是布置了一番。 他本是宫里人,故而接见也随意许多。皇帝还在西次间摇椅上用着茶便唤他来了。 王琅笑了笑,“陛下可得下个特旨。” “是,臣遵旨就是,怎么说臣也是陛下的侧君,哪有不唯妻命是从的。”王琅笑眯眯地行了个大礼,不出意料收获了皇帝一个冷眼。 王琅脸一下便垮下去。他当年到底是还没下定便被收入了先帝后宫,哪有当今皇帝的侧室位置,“臣去就是了,预祝陛下收复漠北……”好好的一双含春桃花眼被他眯得有气无力,实在折损美貌。 “怎么,茶水没喝饱?”皇帝看得好笑,“茉莉毛尖罢了,赏你二两带去任上就是。” 他入先帝朝后宫本就是皇帝同长公主安排好的,递消息通声气地办了两年余。要让人死心塌地,除了一早许诺的官禄,自然便是勾了少年人的心思去。 皇帝不说话,只笑着看他。外头被地方官捧惯的按察使自己摘了官帽,一点一点解开革带同圆领袍的系带领扣,破橙子似的将自个儿剥得干干净净,“求陛下赏了,就一回。” 男人笑着脱了天子绣鞋,巴巴儿地爬上来,“臣自知年老色衰,只能为陛下尽忠尽职,换点恩赏。” “嗤,”女帝拽了他裙袢来,“王青瑚,你如今几岁了,还学年轻宫侍打扮娇嫩。” 皇帝一脚故意踢在他后膝窝里,笑道,“少议论端仪,哪里人人都和你似的。” 他有一双恒阳王似的桃花眼,乃至形容身量上都有几分形似皇长子。 当时诸人皆以为太宗皇帝暮年时节,故而尤其爱此类纤细美貌少年,连储君颜面都不顾了。众人只觉龙城王氏儿郎如此华年入皇帝后苑教人叹惋,殊不知这把戏正是他口头婚约的妻君想出来,让他入去中帐做个宠侍。 “王郎,你不知道我昨夜里多难受,我一想着是你在中帐里,便忍不住想去将你拖出来……” 若说当时还能被少女的甜言蜜语哄骗下去,到了后头也认清了——她若真有娶了自己做侧君的意思,哪还舍得送去做那种把戏,早给他换上旁的打扮了,也不会教他在先帝跟前儿露上脸。 况且龙城王氏后劲不足,族中老小巴不得他和新帝再续前缘,好扶一扶不成器的族妹们。 回想起来,她承诺的官禄地位倒是都兑现了,也并没食言。 “陛下明知道臣求的和崔侧君是一般。”他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手上却根本不敢放错一分,“臣若是在,也愿意为陛下挡。” 天子的手顺着裙门探进去,径直便摸到了脐下三寸,“怎么,早就起来了?”她坏心地捏了一把,笑着看身下人皱起眉头,咬着牙不敢漏出声音。 “哪不记得你了,嘴上也没点子遮拦。”女帝在里头除了他中绔,只拽了他汗巾子去握那一处,没几下就扰得王琅说不出话来了,“哪年没赏过你似的。” “你便真在外寻花问柳又何妨?朕可从没在意过啊。”皇帝笑,“也断不会过问你这些私事的。”女子绵密的亲吻落在耳尖眉际,撩得人火烧火燎的,手底下又没个停,只那松花绫的汗巾子在泉眼蹭来蹭去,不多时便濡湿了些许。 “嗯?巴州刺史年初才给你送过一个娇娘,去年末那阆州刺史还邀了你去乐坊放松的,朕又不会说什么,何必要瞒了去。”皇帝故意捏了捏如意头,那一块汗巾子便被又黏糊几分。 “真的?” “倒是苦着你了。”女帝笑,安抚似的轻咬男人鼻尖,“王按察劳苦功高,朕给你赐门好婚事?”要将臣推出去呢!”说着已是含了水光在眼里,“臣侍奉过先帝,身子残破,配不上陛下了,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 “朕总可以了?”皇帝侧着身子去吻他颈子,她惯会半真半假做这深情模样的,“这不是正要赏了你去。” 他一向机巧,今日难得吐点真心出来,其实正需要点甜头,才好消了那点子不快,教他死心塌地办事去。 哪知男人反不自在起来:“臣……怕是不行……”他脸色飘红,“年纪大了……” 女帝一愣,旋即轻声笑了出来,“那朕和你多处一会儿?”她着意安抚身下男人,“好啦……朕又不怪你的,朕的王郎劳心劳力才至如此,该是朕补偿你的。” 再多看下去怕就要出不来了。 他是龙城王氏的小公子,又正生在世家鼎盛时候,哪有没见过那茉莉毛尖的。不过是转移话题不教皇帝恼他罢了。女帝知晓他意思,便笑,“一斤便一斤,朕着人送你府上去。” 他看着皇帝。她和先帝眉眼间越发地相似了,虽则仍旧存留下几分多情,眼底却总是看得人生寒。 王琅不由庆幸自己做了在外为臣的决定。 天子无情,便只能做个于她有用的臣,好歹还能得几回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