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帝师 君臣二人隔桌对坐,沈老爷伸手给皇帝倒酒,然后微微低头,笑着说道:“陛下,太子册立之后,臣就要回燕京去了,鞑靼部那里不好打,但是今年冬天到来之前,跟关外的战事一定能打起来。” “东瀛的银矿,已经在陆续运回来的路上了,每年少说有数百万两现银进项,只这一点,当年你力主去打东瀛,就没有打错。” 这个说法,皇帝还是第一回听说,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沈卿这话怎么说?” “金银,尤其是银子在咱们大陈,都是作为钱,也就是货币来使用,但是咱们大陈的东西是有数的。” “银子大量涌入,一旦生产力的总数跟不上货币的数量,那么不可避免的就会带来货币贬值。” 沈毅轻声道:“那是因为,不止大陈一家用银子作为货币,附近的国家也用银子,多出的银子总量,就可以转嫁到附近国家去,从而掠夺走这些国家的一部分财富。” 沈老爷正色道:“陛下,真正的财富不是金银,而是实打实的东西。” “等东瀛事定之后,整个东瀛岛,就可以作为大陈的海外站点之一,到时候大陈就可以通过一系列法子,来掠夺海外的财富,以让源源不断的资源,进入大陈。” 一直以来,洪德帝这个人虽然是个精明的皇帝,但是一些思想,还是太陈旧了,倒不是说沈毅不去教他,只是在人微言轻,或者是条件不成熟的时候,说再多话,也没有什么用处。 以现在大陈的商品输出能力,哪怕不进行血腥的殖民活动,靠正常的商业往来,就可以依靠倾销,来掠夺海外的财富。 洪德帝被沈毅的话说的一愣,他摸着下巴想了很久,然后若有所思:“沈卿,所谓天道有常,咱们是不是应当顺应自然?” “况且……” “现在从东瀛岛运过来的银子,就是很好的例子。” “最简单的事情就是,当年无有市舶司,朝廷的北伐不至于这么顺畅,几年前无有苏定出海,如今也不会有大把的现银,送到朝廷来。” 而二十多年前沈老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所求也不过如此。 至少,要祛除一些这个时代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暮气”。 所以,他现在需要跟皇帝沟通一些东西,也需要去教会皇帝一些东西。 是可以说的。 皇帝陛下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他抬头看向沈毅,笑着说道:“北边的事情,现在都是沈卿你在管,很多事情如果沈卿想去试一试,朕都是支持的,沈卿放手去做就是。” 从洪德二十年开始,山东的赋税恢复正常,随后北方诸省的赋税都慢慢正常,再加上沈毅比较重视商业,北方的经济相对繁荣了不少,上交给国库的钱财,也多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洪德帝才有掀起战事的底气。 “出海这件事,从苏定那里,已经看到了成效,近几年,臣会让陛下,让朝廷,看到更多的成效,也让后世子孙……” “这事沈卿做主就是,朕不干涉。” “所以,你今天才到朕这里来,想要躲着他?” 沈毅笑着说道:“太子新立,孙家高兴是正常的事情,臣不怎么愿去他们家,但是又不好拒绝,因此只能到陛下这里来。” 皇帝陛下再一次低头喝酒,声音带了些冷然:“的确,以他储君的身份,连沈卿你都不好拒绝孙家的邀约,朝廷里其他官员,就更没有人敢推拒了。” 洪德帝冷笑道:“上蹿下跳啊。” 与洪德帝不一样,皇三子李容,与孙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皇帝陛下闷哼了一声:“母后尸骨未寒,朕不想跟他们家有什么龃龉,不过他们想要翻出天去,那也是痴心妄想。” “朕哪里有时间教他?”:“等册立大典结束之后,朕就下旨,让他跟沈卿去北边转一圈,沈卿替朕好好看着他。” “他若不是……” “沈卿也不必管他,遛一圈之后,将他放归建康就是。” 洪德二十九年六月下旬,建康举行了盛大的册封大典,正式册立皇三子李容,为东宫太子,成为了朝廷的储君。 现在,国本总算安定了下来,大臣们也都松了口气。 这就是儒家士大夫所追求的政治稳定。 包括沈毅本人,也是脸上挂着笑容,走到太子殿下面前,对太子拱手笑道:“恭喜太子殿下,入主东宫。” “可不敢。” 沈老爷这话,并不是客气,现在这位皇三子的位格已经凭空拔升了一大截,单就政治生态而言,他现在在地位上已经是朝廷的二把手了。 哪怕是晋王李穆到这里,太子直接称呼李穆姓名,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假使沈毅是一个正常的官员,今后太子殿下见到他,就真的要称呼官职了。 太子殿下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是对于这一点,他看的还是很透彻的,依旧对沈毅毕恭毕敬,开口必称叔父。 等册封大典结束的七七八八之后,沈老爷也没有多做停留,跟沈恒打了声招呼之后,径自回家去了。 沈老爷喝了口酒,笑着说道:“师兄倒是消息灵通,从哪里知道的?” 张尚书笑了笑:“你刚回建康,朝廷就开始议论迁都的事情,三殿下上书力主迁都之后,太子之位就定了下来,这其中很难说没有子恒你的参与。” 沈老爷掰着手指算了算,感慨道:“一前一后,我在建康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张简默然,叹了口气:“只可惜,为兄现在陷在了建康,帮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