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被他看中的三位皇子，都差不多刚刚成年，皇帝还没有来得及进行自己对皇子们的考验，却被这个突发事件给打断，孙太后在弥留之际，凭借着母子情分，与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一个孝字，硬生生逼着洪德帝开了口。 皇三子入主东宫这件事，很快就会落实下来。 沈老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口道：“陛下春秋鼎盛，立太子也没有什么。” 见沈毅说话遮遮掩掩，洪德帝很快明白了原因，他看了一眼萧怀，闷声道：“带着宫人都下去。” 说罢，他领着甘露殿的宫人们离开，很快甘露殿里只剩下了君臣二人，连萧怀都没有在场。 从小跟到大的大伴，跟这些宫里后来的大太监，毕竟还是有些区别的。 沈老爷思考了一番，开口道：“陛下可以立太子，也可以废太子，后族虽然庞大，但是以如今陛下权威，后族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气，依旧有些伤心：“母后薨逝这件事情，透着古怪，要是被朕知道有谁在背后捣鬼！” “至于沈卿你说的废太子……” “至多两年时间。” “就一定会拔出萝卜带着泥，在洪德一朝掀起大案。” 沈毅听到这里，才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有些太爱惜羽毛了。 不过细想一下，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幼年登基，亲政二十多年来做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在接下来的职业生涯里，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变故，踏踏实实的把帝位交到下一任皇帝手里，然后一蹬腿，立刻就会成为一朝圣天子。 另一个世界里，康麻子执政后期，大抵也是这个思路。 见沈毅不说话，洪德帝继续说道：“再有，将来要是真的一立一废，老三将来，怕绝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沈毅叹了口气，开口道：“陛下，咱们这一代人，只能做好这一代人该做的事情，至于下一代人的事……” 皇帝摇头，他看着沈毅，忽然笑了笑：“朕大约是管不到下一代人了，但是沈卿你却可以。” 皇帝陛下正色道：“将来这朝廷，怕还是要沈卿你来看护。” 皇帝皱眉道：“沈卿不信朕？” “不过……” “而且，陛下与臣同岁，如今还未满四十，将来一定比臣寿数长，这朝廷，也不需要臣来看护。” 沈老爷连忙起身。 “心力交瘁了。” “给朕请脉的太医说，朕这是四十岁的年纪，六十岁的身子。” “也只有沈卿你回来，朕才能跟你说一说心里话了。” 他低着头，开口道：“陛下，您万不能说这种话，您前些年的确是太辛苦了，正好这一次要立太子，以后可以将政事，多交托一些给太子以及中书处理，您好生休养个几年，龙体也就调养回来了。” “十年前，背地里无数人与朕说，要把沈卿你，或者是沈卿的家里人留在建康，但是朕二话不说，让你们一家去北边团聚了。” “如今，大陈看似兴旺，但是暗地里问题多多，北边还有边患，很多事朕都放心不下。” 皇帝陛下面色凝重，开口道：“他日，假使朕崩在沈卿之前，沈卿能不能替朕，将这朝廷看顾下去？” 皇帝看着沈毅，微微摇头：“你心里，还是在想，朕是不是在试探你。” “甚至……” “沈渊性子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是大致与沈卿相类，朕也是信得过他的。” 皇帝轻声道：“沈卿今日应了朕，朕就能下决心立太子。” “那……” 洪德帝似乎有些疲惫了， “赵家，不也守了淮河七十年么？” “朕都心满意足了。” 皇帝的意思很简单，哪怕迁都之后，沈毅依旧在北边统领边军。 至于淮安军，则是在更北边，距离燕京都在五百里以上。 第一重原因，自然是因为沈毅自身与皇帝有交情，两个人初见面的时候，是洪德六年，那个时候的两个人才十六岁，一转眼已经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 第二重原因，就显得更加现实一些。 这十年时间，薛威与苏定都是进建康两次，而凌肃前后到建康的次数，超过了五次。 战斗力也会飞速下跌。 再有一点就是，如果朝廷北迁之后，真让沈毅去诗酒田园了，洪德帝反而更加放心不下，这可是当年在东南，凭空拉出来两万军队，最终一路打到燕都的狠人。 至于杀了，那就更不现实了。 因此，沈毅不能离开北方。 至于这其中有几分是情分，几分是权衡，恐怕也只有洪德皇帝自己心里清楚了。 相处了二十多年，沈毅很清楚皇帝陛下的性子，洪德帝绝不是什么性情软弱之辈，他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