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不能有第三种打法。” 沈毅微微低头道:“不作数了。” 说完这句话,皇帝自己搬了个小墩子,坐在了沈毅面前,他对着高明招了招手,高明立刻会意,给沈毅也搬了把椅子。 “你说的第三个法子,朕可以许你,但是朝廷却许不了你,尤其是那些文官,如果是知道了,非得戳你的脊梁骨,骂死你不可。” 他轻声道:“今年,淮河水师按照沈卿的意思不动,北伐的事情就交给淮安军,朝廷这里的圣旨上,只能许你在淮河以北便宜行事……” 皇帝轻声道:“这些都不能写在纸上,不然朝廷那里过不去不说,勋贵宗室,也要骂朕昏聩了。” 皇帝微微摇头:“你听朕说完。” “不过朕既然继承了祖宗的家业,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谨慎一些。” 皇帝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不过既然折中了,朕也不能要求你两年三年打下山东,你该怎么打怎么打就是,只要不吃亏,能打疼齐人就成。” 皇帝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 皇帝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朕以为,几年几年打下多少多少地方,这种提法有点不太合适,一来有了框架约束,很有可能让前线将士急躁。” 皇帝回头看了看沈毅,开口道:“沈卿觉得呢?” “是,臣急功近利了。” “朕大用沈卿,便从来没有相疑过。” 沈毅点头道:“非止是陛下与臣同心协力,朝廷上下都得要同心协力才行。” 皇帝微微摇头,感慨道:“只是朝廷里千人千念,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皇帝再一次叹息:“那恐怕也不易。” 沈毅跟在皇帝身后,开口道:“只要北伐对于朝廷里大多数人有利,自然上下一心了。” “先打下几个州府,让他们看到实打实的好处。” …… 虽然是寒冬正月,但是沈老爷走出甘露殿的时候,后背几乎被浸湿了。 离开了皇城之后,沈毅没有回家,而是提了壶酒,买了点小菜,来到了大义坊,在学堂里找到了正在独酌的顾老头。 上午离开甘露殿之后,沈毅虽然隐隐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激进,但是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 但是当他离开甘露殿,提了酒菜去拜访顾老头,并且在吃饭的时候,闲聊了几句之后,却被顾老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并且让沈毅立刻进宫请罪! “若能在北边站稳脚跟,沿途征齐地汉人从军,则北伐可期。” 只这一句闲聊的话,顾老头便神色大变,对沈毅发了火。 他的确太急了。 顾老头接过沈毅递过来的酒,闻了闻之后,给自己倒了一碗,轻哼了一声:“还好今上性格还算豁达,要是个多心的皇帝,你沈七这辈子休想被真正重用了!” 顾老头“哼哼”了一声。 “这八个字听起来好似大过天一般。” “真要是大过天去,世宗皇帝当年为何仓惶南渡?” 沈毅猛得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老头的发言,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沈老爷心有余悸的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你比我胆子大多了!” “怕什么,老夫还能活个几年?” 见顾老头喝的面酣脸热,沈毅微微叹了口气,敬了老头一杯。 见老头已经有些困了,沈毅低头喝了口酒,心里犹豫不决。 “顾师,您家里儿子的消息,学生托人打听到了一些。” 沈毅低头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沈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顾老头抬头看着沈毅,吐出一口气:“你说罢,老头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 “您家里的那位师兄, “搬到了建康来住。” 说到这里,顾老头眉毛脸上的皮肉都抖了抖,身体也微微颤抖。 不过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用了,现在让人问他,他只说自己姓顾,叫顾天台。 顾老头跟人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这么读的。 沈毅用手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那个英字,这个英字与寻常的英都不太一样,下面那个“大”字并没有出头,英字中间也就成了空心的。 这是避讳。 多半,他还在建康城里打听过顾英。 沈毅见老先生情绪还算平稳,于是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顾师兄在建康成家立业,书铺本来经营的也很好,不过在洪德二年,这书铺便倒了,顾师兄一家,也就此失踪,学生多方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