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了一眼第一张信纸,皇帝陛下就忍不住大皱眉头:“这沈七怎么回事?写字都写的歪歪扭扭的,亏他还是朕钦点的两榜进士!” 皇帝这才没有追究,而是默默把三张信纸认真看了一遍,尤其是看完了第二张信纸之后,他甚至忍不住又看了一遍,问道:“高明,朕记得这广东巡抚朱圭,似乎是张敬的……” 皇帝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 说完这句话,皇帝继续看下去,等到把一封信都看完之后,皇帝陛下喃喃道:“要市舶司告示税额,要地方衙门不得插手市舶司事务,要沿海都司下属五卫,有缉捕走私之权……” 说到这里,皇帝看了看高太监,缓缓说道:“高明,去把朱圭的情报整理一下,等会放到甘露殿去,朕晚上要看。” 皇帝陛下伸了个懒腰,开口道:“今天下午,朕要在昭德宫陪朕的皇长子,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再来扰朕了。” 而皇帝陛下则是重新回到了甘露殿里,从贵妃娘娘手里接过了自己的长子,他伸手捏了捏这孩子的鼻子,笑着说道:“爱妃,这孩子的名字,朕想了好几个月了,今天才有了一些主意。” “这如何能忘?” “不如就叫他李望如何?” “北望的望。” “复字太大太沉,怕压得他长不大。” 惠妃娘娘轻轻点头,然后问道:“陛下,方才高公公找您,是不是有什么政事要处理?如果有着急的政务,陛下还是抓紧去办罢,免得人家说臣妾贻误国事。” 皇帝一边逗自己的儿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就是沈七,在南边写了封信给朕。” 惠妃娘娘目光微微闪动,她轻声问道:“陛下,今年,沈公子应该就能回建康了罢?” 皇帝捏了捏皇长子的鼻子,呵呵一笑。 挑拨离间 甘露殿里,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沓文书,不过今天的文书相比较平时要少了许多。 之所以今天的工作量减少,是因为皇帝提前给中书打了招呼,说自己身体不适,让中书只送报大事要事过来。 皇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朱圭的资料看完,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高明,问道:“你怎么看?” 皇帝“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事关一省的巡抚,不是小事,朕不能凭借沈七的一封信,就去动朝廷的二品大员。” 很显然,皇帝已经知道了这位封疆大吏贪墨的事情,不过相比较于朝局稳定来说,贪污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如果真要如此较真,那朝廷上下没有谁的屁股能是安全干净的。 “不是私怨。” 皇帝淡淡的看了一眼高明,微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朕支持沈毅,是不是?” 皇帝揉了揉眉心,然后淡淡的说道:“他并没有让朕调换广东巡抚,他只是向朕建议,沿海五个市舶司,今后与地方衙门完全脱开干系,市舶司由宫里的人派去主导,至于缉捕走私,则有都司五卫负责。” 皇帝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可谁又去限制沿海都司的权柄呢?” “奴婢以为,沈学士有些太年轻了……” 高太监立刻低头:“奴婢失言……” 皇帝陛下放下了手里的朱圭卷宗,瞥了高明一眼:“沈七也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他在浙江就不会想法子捉到周义山的把柄,在福建就不会捧出一个愣头青程廷知。” 皇帝缓缓开口道:“朕如果要处理广东,那么他便依言照办,朕如果将就过去,过几年广东市舶司乃至于其他几个市舶司办砸了,也跟他沈七没关系了。” 大陈朝廷,已经一百多年了,哪怕是按照南渡之后的历史算,也已经六十多年,六十多年,已经有了稳固的既得利益群体,各种既得利益者盘根错节,官场上很多贪污腐败,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皇帝可以杀一两个官员乃至于几十个官员的人头,可以罢免几百个官员的官职,但是新来的上来,老实个一两年之后,将来多半还会是这个模样。 想到这里,皇帝陛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缓缓说道:“今天天色太晚了。” 他看向高明,淡淡的说道:“明天没有朝会,你去一趟张府,把张敬给朕请来,就说朕有事情请教他。” …… 高太监一边在头前领路,一边笑着说道:“老相国精神矍铄,风采不减当年啊。” 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的张敬叹了口气,无奈摇头:“脖子都已经入土 “老相国玩笑。” 张敬微微低头,笑着说道:“老夫也很思念陛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陛下辞行还乡。” 很快,张敬就到了甘露殿里,见到了正在看书的皇帝陛下,老相国作势行礼,皇帝陛下连忙上前,把老头扶了起来,笑着说道:“相国莫要多礼,坐着说话罢。” 君臣二人在这个时候,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之中,都看到了一些感慨。 现在,当年那个稚嫩的童儿,已经长成一个年轻的帝王了。 当年,他有些畏惧的两位宰相之一,如今已经满头白发了。 张敬微微低头道:“陛下如果不嫌老臣年迈昏聩,老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皇帝静静的看着张敬,开口道:“相国如何看?” 张敬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一旦查实,以国法追究,决不轻饶!” 皇帝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是,朕现在正在广东弄广州市舶司,需要广东政局稳定,朱圭在广东多年,这个时候,是不是不宜动他?” “一省的封疆……” 朱圭是张敬的门生,也是所谓“张党”的一份子,而一省首宪这种位置,不管是对于哪个势力来说,都是非常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