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份单据，递在了沈毅面前，然后眼睛弯成了月牙：“沈学士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以直接从名单上划去一些东西，咱家跟那些奴婢打过招呼了，没有人会多嘴多舌半句。” 明目张胆的告诉沈毅，看上什么东西，随便拿。 这就是权力场上的“人情往来”，沈老爷帮着这些太监们谋了“福利”，他们也会对沈老爷投桃报李。 听到沈毅这句话，杜怀眼睛里微微有一些失望。 如果沈毅下手贪了，那么他们这些宫人，在“沾油水”的时候，就可以沾的更狠一些，毕竟沈毅这个钦差也下手了，两边拿钱都能够拿的心安理得。 杜太监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跟沈毅沟通了几句之后，沈老爷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杜公公，我上午收到了朝廷的消息，刑部和御史台的人，已经在赶来福州的路上了，那些被抄家拘押的人员，到时候一并移交给刑部御史台，杜公公就不用再费心管着他们了。” 杜公公点头微笑：“这是自然。” 沈毅站了起来，跟着杜怀一起出门。 沈毅微微摇头，轻声笑道：“正巧我也要出门，就送送公公罢。” 这是福建布政使程廷知的一处别院。 上午，沈毅刚收到朝廷密信的时候，就派人去布政使司衙门跟这位程藩台打了招呼，此时程藩台就在这座宅子里等着沈毅。 里面站着一身寻常棉服的程藩台。 这院子，也就比沈毅在江都的老宅好一些。 对于一个省级的三品大佬来说，是寒酸了一些。 程廷和微笑道：“正因为如此，福建官场许多人都不太喜欢程某，他们觉得程某背地里该拿银子拿银子，明面上却在装穷，是……” 毕竟有些不太体面雅观。 程廷知深呼吸了一口气，就要下跪行礼。 “圣上在信里说，让程藩台今年年关，跟我一起去去一趟建康。” 程廷知眼中，露出激动之色。 最起码是，起到一定程度的作用了！ “臣……程廷知，恭领陛下圣谕！” 皇帝的召见，对于程廷知来说，绝对算是个意外之喜。 一省的首宪，还有一省几乎所有的高层官员，不可能凭借程廷知简单几句话，以及一些贪腐的证据，就把他们全部拉下马。 当然了，这种就要看皇帝的心情好不好了，如果皇帝心情不好，那多半是懒得见这些人的，只让太监拿份勉励的圣旨去念一念了事。 皇帝要跟中书省的宰相们商量，要跟吏部的堂官商量，最后才能定下来。 皇帝在正式考虑这件事情之前，需要先见一面福这个胆大包天的福建布政使。 也就是说，今年过年，沈老爷要带着两位地方大员一起回建康了。 程廷知似乎听出了沈毅话里有话，他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沈毅，然后微微低头：“请沈学士指教。” 沈毅微笑道：“只是有一些个人的想法，想要提醒藩台几句。” “不管是在哪个省，亦或是在建康，贪腐都是扳不倒朝廷大员的。” “就拿福建一省来说。” 程廷知想了想，然后看向沈毅，叹了口气：“这些道理，程某心里多多少少是知道的，但是程某只见过两次圣上，还是远远的瞧了一眼，私下里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对于圣上的脾气性格，是全然不了解的……” 这十年时间里，前六年是朝廷的几位相公以及孙太后在做主，皇帝真正执政，也就是这四年时间而已。 不过也就是匆匆一面，并没有任何接触。 程藩台对着沈毅微微低头道：“沈学士是天子近臣，能不能指点指点程某？” 沈毅前面说的话，其实都是铺垫，现在，才终于说到了正题。台，缓缓说道：“程藩台见陛下，别的都不需要去想，只要记住两个字。” “当今圣上，是个有远志的皇帝，心里存想的，都是朝廷的大业。” “撇开一切虚妄。” 所谓事功，意思就是务实。 事功学派，在读书人里，其实偏小众一些，因为一部分读书人觉得事功二字太过“功利”，不符合圣人之学高大上的格调。 而这部分读书人，最了不起，也就只能做到“平日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而已。 程廷知对着沈毅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低头道：“沈学士所言，程某已经全记下来了。” 沈毅想了想，然后开口道：“抗倭军抓到的那些倭寇俘虏，已经杀了十几天了，再有个五六天，应该就能杀干净，到时候我应该会带着抗倭军返回温州乐清，再从乐清取道建康。” 程廷知低头想了想，然后开口道：“程某这几天就跟巡抚衙门告假，到时候与沈学士一起回建康。” 沈毅笑着问道：“藩台可有家人儿女在福州，我给你们多安排两辆马车。” “程某是孤身一人，在福建做官……” 沈毅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毕竟这种官无所顾虑，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