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杨相国书房里,还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起来精明干练,眼神有些阴鸷。 听称呼,这个中年人正是杨敬宗的儿子。 杨相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皱了皱眉头:“人家已经简在帝心了,你凭什么把他赶出建康?” 杨公子语气有些不屑:“陛下年幼,又懂得什么?” 杨公子看向老爹,笑着说道:“父亲您太谨慎了,您即便不做这个宰相了……” 杨老相国默默点头,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窗外,缓缓说道:“这个沈毅虽然年幼,但是却能够揣度陛下的心思,一味媚上邀宠……” “已有奸臣之相……” 距离乡试只剩下四个月左右。 一般的童生中秀才之后,除非是距离省城太近,不然一般都不会立刻参加乡试,而是要等一科乃至于两科时间,用来慢慢准备。 院试乡试连考的,都是一些很自信的“做题家”,这些人往往被称为才子,年纪小的还会被冠上“神童”的称号。 那就是乡试名额。 这头一关,就卡掉了八成近九成的生员。 而沈毅之所以能够连考,是因为他的运气很好。 更要紧的是,沈某人是甘泉书院陆夫子的亲学生。 不过即便是经过配额的“初筛”,乡试的竞争还是很大,上一科建康乡试,录取的比例是二十九取一。 竞争非常激烈。 沈毅在是年初到的建康,三月考完院试之后,距离乡试本来就只剩下半年时间,如今被那些齐人一闹,又闹了一两个月时间。 现在的他,必须要静下心来备考了。 虽然赵侍郎介绍的这个老师,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大义坊里一位普普通通的私塾先生,不过沈毅还是给了赵昌平一些信任,从那位顾先生那里拿到了“作文题目”之后,他就乖乖的回家开始写小作文去了。 沈毅差不多花了一天半时间,就写好了三篇作文,然后剩下的一天半时间他出去转了几圈,去看了看许复等人,又去书铺买了几本可能能用得到的书,拿回家之后认真翻看。 他伸手敲了敲门,过了片刻之后,一位童子过来给他开了门,这童子三天前曾经见过沈毅,看到了沈毅的模样之后,就低头领着沈毅去找顾先生去了。 这在这个时代并不常见。 而顾先生却教,不仅教,而且教的很细致,很耐心。 顾先生在讲论语。 四书五经沈毅是早就背过的圣人经典,他有时候自觉自己已经完全理解的这些圣贤书,但是此时听顾先生再讲一遍,有些地方与他所理解的意思出入不小,再听一遍之后,只觉得别有一番意味,大受裨益。 沈毅回过神来,诚心诚意的对着老头拱手道:“从前学生多有误会圣人之处,今日听先生讲课,才明白是学生自家浅薄了。” 说完这番话,他伸出手来,放在了沈毅面前,微笑道:“先前让你写的杂文,可写好了?” 三篇杂文的字数都不长,只用了一柱香时间,顾老头就把沈毅的文章看完,他看完之后,先 这位老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毅,评价道:“虽然未见你写的策论,单凭这三篇杂文来说,你即便今年秋闱不中,三年之后的秋闱也定然会中。” 而来年春天的会试,则被称为春闱。 沈毅恭敬点头,开口道:“多谢先生夸奖。” 小老头背着双手,拿着沈毅的文章,起身道:“走,与老夫到书房去,老夫给你批改一些错处,再给你出几道策论的题目。” 老人家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当年赵治那小子,写文章也有些灵性,可惜……” “只可惜这小子做了官之后,灵性渐失,尤其是他这几年写的东西,只剩辞藻华丽四字可言,已经彻头彻尾的沦为俗物了……” 这一次,沈毅在顾先生的书房里,待了一个时辰左右。 讲解完了错漏之后,他又给沈毅出了几道策论的题目,依旧是限定沈毅三日之内交上来。 “经学大儒?” 沈毅微微低头道:“吾师济中公,乃是甘泉书院的山长,便是江左大儒,虽然妄议长辈有所不敬,但是听先生讲学,与听陆师讲学一般无二,因此学生说先生学问可以比肩大儒……” 顾先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是了,陆安世与赵治交好,你是陆安世的弟子。” 说到这里,顾先生背负双手,看向沈毅,眉目间有些落寞:“老头子不敢当什么大儒二儒的,之所以在这里教书蒙学……” “好了。” 老头瞅了一眼沈毅,皱眉道:“看来赵治没有跟你说清楚,到老头子这里来请教学问,要带一壶酒过来,你第一次没有带,这一次也没有带,下次再来……” 沈毅哑然一笑,连忙点头道:“先生放心,十壶酒也要得。” 顾老头潇洒一笑:“老夫还有那些孩子要教,就不送你了,你自去罢。” 走出私塾之后,沈毅把几张写了策论题目的纸收进了衣袖里,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他便朝着北城晋王府的方向走去。 这段时间沈毅一个人在外面,其实折腾出了不少事情,包括他见皇帝还有泼了北齐公主茶水的事,他都没有告诉沈章。 不过因为深陷泥沼,沈毅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看望沈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