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云,我叫步青云。”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大,身量虽然还算高大,却瘦得连衣裳都撑不住,微卷的乱发下是一双浑如点漆的眼,里头倒映着你的模样。 他像是无端挨了一圈似的,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浓郁的委屈,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就像浮上水面的气泡,一瞬间就破了。 半年的相处,让他学会了看你脸色,每每见你脸色不虞都是主动凑上来给你撒气。 “死了没?”你待人全走了,用脚尖轻踹了他一下。 无趣。 又过了大概半月,你再次见到他时,他竟变了个人似的,求着你去他宫里陪他。性子依旧是冷的,活像头北地的小狼。这头小狼被你捕了,散养着,时不时就被管教地一身伤。 不过你有时也确实待他不错,常常会带些吃的给他,心情好了,念书给他听。 他说,他这宫太偏远,宫人连吃的都懒得给他送,平日里只能吃些野草、树皮顶饿。没有你,他早就要饿死了。 “不是。”他想被触发了机关,突然噗通跪下,几乎祈求地跟你说:“不是,我” 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你脸颊发烧,突然被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震住了,只定定地看着他。你正蹲着,他与你凑得很近,你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那一瞬,你几乎错觉他要吻你。 他被你扇得侧过脸,身体歪斜,用手狠狠撑地才免于摔倒。回过神来,步青云发觉这破败的院里又只剩他一人了。 “否则当心你们的脑袋。” 步青云那天正打了桶水清理身上的新伤,又把手绕到身后费力包扎,少年清瘦却蕴含力量的手臂肌肉流畅却不夸张,绷得紧紧的,包扎得熟练。他蜷在墙角,鬓发凌乱,还沾着血块,如同一条浑身是伤、毛发脏乱的大型犬,被人弃在角落,无人问津。 “主人?”他回过头,眸子瞬间亮了,那卷染了血的旧绷带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一地。那绷带,还是你先前送他的,也不知用了几回,他洗了又用,当作新的。 “您想起我了?”他几步冲到你跟前,仰起头,看向坐在朱墙上晃着腿的你,他欣喜地眯起眼,你几乎能看到他晃动的尾巴了。 然后蹦下墙跳进他怀里。 彩蛋是长大后的狗狗qiu禁你 那十年,你心情尚佳时,也会给他念些你在书上读来的诗文,或是教他几招剑法。他学得很快,甚至,你须要练遍的招式他只看了一遍就能学会。 燕北的骁骑在边境不断试探,也导致大周本就不稳的朝局更为动荡,朝堂上几番政党恶斗数年,你的父亲就是死在这上面的。 母亲随后也病逝了。 正要割喉自尽,侯府的门就被撞破了,横空飞来的羽箭把你自尽用的匕首弹开了,震得你手掌木然。 是了,你怎么把他给忘了? 就是他,用你一招招教与他的武功屠戮你的族人。你想着,你从前待他不好,现在,他或许就是来要你的命的。 你捏着酸痛的手腕往后退。 “主人。”来到你跟前时噗通跪倒在地上,也不顾周围将士的讶异,旁若无人地俯下身去亲吻你的鞋面。 见他对你并无歹意,你逐渐大胆了起来,愤恨也逐渐取代了畏惧。在步青云直起身时,你执起手中匕首就捅入了他的锁骨。 利刃破开血肉的声音。 “您跟我回去吧。”他颈间汩汩冒着血,脸上却不见痛意,甚至连声音都没颤。 统共行了两月,才到达燕北。这一路上你一直不愿见他,难得同意他进到车里,也会寻了各种由头磋磨他。 你知道他从不会拒绝你。 “是。”男人沉闷的声音。 跪着,双手端平。 之所以要他做这个,无非是你觉得他锁骨处的伤不易好,现在估计还是痛得紧,这样磨他也好让他早点对你生厌。 这样你就能理所当然地离开了。 那两盏灯柱不断滴着蜡,很快那滚烫鲜红的蜡油就爬满了他的手掌,随后又沿着他健壮的手臂一路下滑。他纹丝不动地跪在那儿,要不是脸色实在难看,当真是成了个人形的灯台。 最先只是单纯的疲惫,随后便是难以抑制的酸痛,像有酸水涌动在他的肩臂骨节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酸痛逐渐又酝酿成了痛楚。 以至于他几乎忽略了垫着筷子的双膝也是一样的难堪——他几乎要把膝盖跪碎了。 即使难忍,他也坚持了很久,保持着这个强人所难的姿势长达两个时辰。步青云调整呼吸,凝视你宁静的睡颜,这给了他一丝鼓励。许久未见,锥心蚀骨的思念让他不忍心漏看你一秒,在他幼时数不清的日子里,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远方的,等待那个锦衣华服的骄纵小侯爷出现在宫道的尽头。 步青云见你被他吵醒,眼神一黯,连声请罪。 “不累。”他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深深一道凹痕,眼中也尽是疲色,身上更是泡了水似的完全湿了,丝绸中衣下饱满紧实的胸膛、腹肌都若隐若现。 “把灯盏放下吧。”你淡淡开口,“他们知道你今晚宿在我这儿,要是一晚过去憔悴了,怕是得把我当作那祸国的妖孽,将你榨了个干净。” 步青云愣在那儿看你,见你当真是有意与他同眠,而不是在逗他,忙把身上的蜡油抖落干净了,然后将中衣剥了爬上你的床。 “我身上脏。”见你向他靠近,他往后缩了一下。怕你以为他要生疏你,小声解释着。 “对不起我还是走吧,您身子不好,莫要因我受了寒。”他垂下眼,转身就想原封不动地从方才上来的地方下去。 “陪我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