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整日忙,在军队里,聚少离多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另外一部分原因是母亲担心父亲由于曾经是老首长的下级,到时候受到牵连波及,水鹊和水川也要被打成“可教育好的子女”。 造化弄人。 不过,夏天就要结束了。 一整个大夏天,谷莲塘的社员们和打仗一样,割禾、打禾、晒谷、犁田,背上晒,脚底烫,顶着毒辣的太阳,终于在立秋的前一周,把早稻收割晾晒,把晚稻秧苗插进了水田里。 天地间掀起雨后的凉风,又是一派青绿,生机勃勃。 今天收工的时候,村里的高音广播里,传达晚上在打谷场看电影的消息。 还有叫出公社的电影放映员出来,到能坐满全村人的打谷场上,放一场电影。 因此,看电影是全村不分男女老少共同期盼的活动。 打谷场毕竟是平坦的大地坪,要是去晚了,前面人挤人,一头参差高一头,就只能在外围看前边黑乎乎的脑袋了。 迎头碰上了李跃青,对方拿了三个板凳往这边走,顺着就是打谷场的方向。 又提了提手里的第三把板凳,“……嗯,还有我哥。” 然而水鹊只是道:“我要先回去吃饭,可能会晚一点。” 强打精神,“没、没事,你要是来晚,我就把前头错过的情节给你复述一遍。” 要不是手上拿着板凳,李跃青简直想捶一捶自己的头。 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李跃青长叹了一口浊气,转身往打谷场那里去。 李跃青和最前排的小孩交换了位子,送出去五颗水果糖。 电影就要开场了,不仅水鹊没到,他哥也没来。 他坐不住了,又给了后面的小孩们几颗水果糖,让他们帮忙看着板凳。 结果走到人迹鲜少的林子边,李跃青眉头皱起。 几棵大树绿荫掩映之间,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 又被男人亲哭了。 水鹊推了推李观梁,“好、好了,别亲了,一会儿有人过来了怎么办……” 托抱着小知青,轻而易举和抱小孩一般。 “大家都在打谷场等电影开场。”他说着。 李观梁对着心上人,感觉怎么也亲不够,宝贝得恨不得把水鹊揣在兜里走。 手无意识地扣了扣李观梁衣领,水鹊对他说:“你一会儿看电影,别和我亲昵,牵手也不可以。” 水鹊小小声叹一口气,有点儿恼了地看着他,说话像撒娇,“你怎么不明白呢?” 李观梁痴愣地盯着他瞧,“我不明白。” “他肯定觉得,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很恶心,牵手很恶心,亲吻也很恶心……” 李跃青简直想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对人说,他不觉得水鹊和男的在一起很恶心。 当然,如果对象不是他哥就更好了。 他还没和水鹊提起过,李跃青已经猜测到他们的关系了,甚至弟弟还亲口对他说,自己喜欢男的。 “嗯,那就不牵手。” “算了,我们中间隔着他坐,他肯定猜不出来的。” 李跃青失魂落魄地回去。 他在两个人中间坐,左手边就是水鹊。 水鹊和他说话,他一慌神,还不小心打翻了水壶,淋得裤腿湿哒哒。 完了。 ………… 李观梁这两天忙着给自留地插晚稻,又要去磨房碾米。 其实从学校回知青院,也就走二十分钟,所以水鹊也没强求李观梁抽空过来。 过桥的时候,又经过四面八方延伸的河汊子,红皮水柳芦苇荡,土路边缘,一大片一大片满山坡浓密的青蒿丛,还是将近两米的高度,但是比起春夏时候来,外围的已经被当成柴草砍掉了。 变故发生在土路的转弯处。 转瞬间的功夫,纤细身影就埋没在荫翳茂密的草丛里。 水鹊的嘴巴被捂住了,是防止他惊叫出声吸引远方过路人的注意。 他害怕瑟缩的样子,让后边的人松开他。 李跃青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憔悴,又精力旺盛,极其矛盾,一方面体现是对方双目隐隐发红,眼底有青黑,另一方面,对方看着水鹊,明显神情抑制着激动。 李跃青把住水鹊的肩头。 水鹊乖乖地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他的话把对方惊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