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往年那样,大头交上给国家,一部分又留到集体仓库里当机动粮,分到每家的余粮,就是剩下的那小部分过不了国家验收的成色差些的谷子。 仿佛眼前绿油油生机盎然的稻苗,转眼全变作了金黄金黄的稻谷,白花花的米粒,香喷喷的饭。 学校里的暑假也放了,家家户户的孩子到田上做些拾稻穗的琐碎杂活,不仅一天能挣上三四个工分补贴家用,还能学到田间农业大学一些世代相传的真本领。 毕竟他每个月要去卫生所拿药,一来二去和所里的梁湛生、卫生员也算熟稔,加上知识青年认识字,什么事情一点就通,综合下来,确实是最合适的工作。 天不亮,社员们草草洗漱,随意吃了几口粥,脖子后搭上一块毛巾,头顶戴上大草帽,月牙状的镰刀丢进空谷箩里,一扁担挑起来,就要脚蹚露水,头顶星星,往稻田里奔走而去。 但毕竟是盛夏,只要阳光所及之处,都像是扣上了蒸笼屉子。 煮好了一锅锅茶水和绿豆汤,装好了,每天上午往田里送去。 戴个偌大草帽,宽大帽檐将要压住眼前了,显得那张脸更小。 下边穿了黑布短裤,边缘刚巧在圆圆的膝盖之上。 露出的胳膊嫩生生,身上好像无处不白,只有脸颊和关节处蒸得泛粉。 水鹊揭开大木桶的盖子,里头是清凉的绿豆汤,他招呼着田间地头忙活割禾打稻谷的青壮劳力,“先来喝绿豆汤休息一下吧?” 汩汩灌满前来的每个人的水壶,盛了满满一壶盛夏的清甜凉爽。 他看见了在稻田里埋头苦干的李观梁,看不过眼,上前拍一拍对方的肩头,“哥,水鹊来了,你去接绿豆汤喝一……” 田里引起好一阵慌乱。 他说着让大家让开通通风,又看李观梁的脸色,忙道:“观梁哥肯定是中暑了!抬到荫凉地去!” 他哥就是认死理的榆木脑袋,想着自己是队长,就没日没夜地干活,中午大太阳也不知道合理休息,想着早些把生产队里的活干完,还能去收割自留地里的稻谷。 只是这一块哪儿有荫凉地? 水鹊左右看看,慌了神,“那、那就要快些送到卫生所里!” 那不得被压垮了? 卫生所内空无一人。 他急匆匆地跑到后边灶房用锅里的温水浸湿毛巾,又跑回前边,给杉木床上的李观梁敷了敷头部,揭开衣扣和裤带,头底下塞一个竹编枕头,再打冰凉井水重新浸湿毛巾擦拭身体。 李跃青眼皮一跳,扯住他的手。 李跃青粗声粗气地问:“你、你怎么不知羞啊?” 裤带都帮人偷凉地解开了,一会儿岂不是还得擦里边? 这会儿又没有医生,又没有卫生员的,就水鹊一个是在卫生所做活的,这不就是医者仁心吗? 只好松开水鹊的手,绕开话题,问他:“天气那么热,吃不吃西瓜?西瓜也能解暑吧?” 赵大胆道:“西瓜?!正好快要中午休息了,咱们都去抱个西瓜回来解暑好了!” 热热闹闹的一群人退出去,往村外凉亭底下的瓜田那里去了。 水鹊一转头,果然李观梁醒来了。 李观梁接过来杯子,一饮而尽,双手握着杯身,感到些许惭愧。 水鹊撑着床沿,坐到上面,“你把我吓到了,是不是天气太热了你又不休息,就中暑了?” 水鹊也跟着低头看他:“你为什么不休息?” 黝黑肌肤上透出隐约的深红色,他回答:“因为,想早点干完生产队的活,有空闲把自留地里的稻谷收了,到时候卖到城里。” “不是答应我不往城里去卖米了吗?” 李观梁低着头,羞愧地说道:“不这样,一年到头没多少钱。” 那这样算起来,他想要体面地和水鹊组建家庭,不亏待人家,岂不是还得攒 李观梁没有别的办法。 他把这样的打算告诉水鹊。 水鹊不说话了。 剧情里可不就是水鹊的角色,骗人说要考上大学就结婚,让人给他就是借钱也要买上三转一响才愿意。 水鹊瞥了李观梁一眼。 男人喉咙发涩,语气里尽是失意,“不愿意也没关系。” 水鹊牵住他的手,“愿意的。” 小知青似乎有苦难言,犹犹豫豫地说:“但是,你要等我考上大学之后,而且一定要有三转一响。” 他被砸下来的馅饼喜悦得冲昏头脑,没留意水鹊口中的什么考大学,不管不顾地亲上水鹊的唇。 一丁点儿甜滋滋的水也不放过,搅动着饮尽,稍有亮晶晶的水液从唇缝里溢出,他就一下一下啄吻卷走。 水鹊不明白,怎么以前头次接吻,还是蜻蜓点水不懂得要伸舌头的男人,亲过几次之后,一下子变得这样? 他又被男人亲得抽抽噎噎哭,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来。 杏花春雨打湿了似的。 小知青泪眼朦胧,清珠子不断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