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幕，大家只能分在各个铺着秸秆草垫的帐篷里睡一觉，估摸着第二日天光大亮的时候，河水水位恢复，就可以回到村庄里各扫门头屋里水，再把田垄里的河水排出去，扶稻洗苗。 谷莲塘里的都是得天独厚肥水田，年年收获颇丰，只有遇上这样的天灾，才落得落魄的年景。 罗文武只让大家放宽心，上头免了夏季的公粮，首要的是打起精神来恢复生产，届时有拨款赈济，发放统销粮和布给受灾的每家每户。 月上中天，帐篷里这才鼾声四起。 烧了些驱虫的草，帐篷里倒是没什么蚊子了，但是毕竟是夏天，仍旧闷热，像是睡在蒸笼里。 也可能是因为水鹊睡在他身侧。 为了透气，帐篷帘子是没合上的，他们在通风的门口边，月光和碎银子一样撒下来。 李跃青屏息敛声。 似乎是睡得不踏实，没等他数完，水鹊又翻了个身，把乌泱泱的后脑勺留给他。 他小心地扯一扯水鹊的衣衫。 水鹊像糖水里浮沉的一个白小汤圆一样，咕噜噜翻身滚到他怀里。 好半晌，他觉得不对劲。 李跃青思忖着。 他静悄悄低头，做贼似的，亲了一下小知青的眼睫毛。 李跃青正要幸福地睡去，后衣领子传来一股狠命的力道，把他提起来拽出帐篷外。 于是不远的漆黑林子里传来拳拳到肉的闷响。 低低切切的持续争执，双方拳脚生风。 对方是在部队里训练有素，但李跃青也不是吃白饭的，双方扭打到启明星金黄闪烁。 李跃青皱着眉，吃痛地躲避水鹊捏的棉球，里头红药水滴滴哒哒。 李跃青的颧骨处青了一块。 免得私人恩怨莫名其妙变成军民矛盾。 水鹊看着李跃青的伤口，涂了红药水就更加可怖了，他吓得眼睫颤了颤，担心地问对方：“你这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他怕水川把他昨晚做的事情在水鹊面前抖搂出来。 两个人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在水鹊看不见的地方，化成犬类，虎视眈眈、恶形恶状地示威。 水川把叠好的雨衣交回给水鹊。 他和父亲一样，平时话不多，对着水鹊的时候，倒是显出点唠叨的样子，嘱托了好一会儿要水鹊照顾好自己的事项。 他这么说，但没给缘由，水鹊听得一头雾水。 谷莲塘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没有死伤，有县城里派下的人手帮忙，又有救济粮发放，不到五六日就恢复了田间生产的节奏，大水冲垮的下游五六间屋子，也得了拨款动工重建。 有走村串乡的算命先生到了村口广场，正逢大灾大难过去，生意正好。 洪松那群人正好在中午闲逛，赵大胆便提议道：“算算呗，算算呗。” 对。 李跃青幡然醒悟，挤进去。 李跃青回忆了一下他哥和水鹊的八字，他早问过的。 那戴着墨镜的算命先生指了指跟前的碗钵，世外高人的模样，简短道：“算姻缘，五分一对。” 算命先生掐了掐手指。 算命先生笑呵呵：“有缘，有缘，百年好合。” “……” 碗钵里又丢下一枚五分硬币。 他把自己的八字和水鹊的报去。 “诶！别走啊，年轻人怎么没耐心听老头儿说话呢！” 李跃青却是捻起两枚硬币，头也不回地走了。 迎头碰上了水鹊。 李跃青突然不知道手脚怎么摆放，仿佛做坏事被当场抓包，闪烁其词。 他还没说完，李跃青已经牵起水鹊的手，闷头往前走。 水灵灵的小知青微一歪头，完全不怀疑他的说辞，颇为信任地问他，“那算得准吗？”建迷信，把命运挂在算命先生的嘴巴上？” 李跃青被他一鼓劲，胸膛里一阵阵激荡。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4） 虽然免了夏季的交公粮还领了救济粮，但是公社也需要新的资金投入生产，村里有的大小地方需要修缮，要购买新的大件农具，代替仓库里被水泡坏的那些老旧农具，又得购买农药和鸭畜，避免有可能在洪灾之后爆发的蝗虫过境，还要全部换过学校里那些被水泡朽泡烂的桌椅，零零总总的，竟是欠下了县城一笔数目可观的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