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对不起啊。”邝木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我知道那个炸掉的是煜初，但是……那是什么人？” 不远处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名全然陌生的神祇。 明曜心念一动，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明曜侧头望向他，耳畔，却是云咎暗含隐痛的声音。 让他们神悔。 明曜没有答话, 只驶船向前，迎着那些神明侧首望来的目光, 颔首道：“前辈。” 倒是其中一名鹤发青衣的老者旁若无人地负手上了船, 盯着甲板上那些神情空洞的神明看了许久, 最后含笑摇了摇头，轻轻摸着一旁船舷上昂首而立的公鸡，对着海面上的其他神祇笑道：“世事还真是神奇啊。不成想在这最后一日, 我们果然看到了这些孩子。” 老者和缓地点点头：“愿意来到这里的, 都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否则, 如果我们今日不死, 又怎能留在玄霜境中，与你们相见？” 老者道：“天道之事，纵然我等被蒙蔽多年，却也有一份责任。如今天命将近, 只希望能勉力为后人铺一条路罢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邝木脸上, 这话说得太不委婉，就连邝木自己反应过来之后，都有些讪讪。 这言辞有些凌厉，可老者的神情却和缓非常。他转眸扫视众人，通身亦有不怒自威的气魄，却在许久后沉沉叹道：“只是一念起。” “悔”之一字太重，古往今来多少人都做不到，哪怕是神明也不例外。何况，如今的局面正如那老者所言，缘起只在众神一念之间。 古来苦修方可正道，从未有踏坦途而登高阁的说法，且对于这些神明而言，天道不过是在万丈迷津之中指了一个方向，又并非不劳而获，自然无处可悔的。 倒是身旁的极夜忍不住冷笑道：“既如此，众前辈所要铺就的，又是哪条路？” 赤金雨落，蓝海碧波，十几位神明环圈而坐，对视一眼，齐齐合掌结印。 极夜朝他沉沉颔首，脸上泛上了几分焦灼，他抬头望向长空，喃喃道：“可史书上，从未有过任何记载。” “堕神自戕。”邝木似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唇齿间挤出这四个字。 与此同时，海上众神动作一变，与身旁神祇对掌相合！ 明曜急忙稳住木船，以神力压下眼前冲天巨浪。邝木扶着船舷，脸色极差，双眼死死望向大海中央的古神，心神俱颤，连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团。 巨浪逐渐平息，以众神所处之地为圆心，金红的、沸腾的海水迅速蔓延开来！ 无法神悔，却愿为后人铺就的路——竟是这样！！！ 神祇之间互相屠戮相残，神力一瞬暴涨，顷刻堕神！ 这一切发生太过迅速，血染沧海，十几位古神同时堕神，又即将同时神陨，简直是前所未闻之事！ “不好！” 然而明曜抬眼之间，却见那几乎触手可及的黑云之中，竟生生裂开一道纵向巨口！ “蝼蚁！杂碎！竟妄图翻天！！” 然下一刻，她竟余光瞟见海上众神体内流窜的堕神之力，非但不曾被压制，反而愈演愈烈，迎光朝那天裂之处疾追而去！ 却不料，错眼之间，竟瞧见水下同样也是堕神之力暗流——竟是朝着这艘木船而来！！ ——是一招调虎离山。 “自不量力！” 祂并未注意到，正在此时，堕神之力从船底而上，在一片神力拉扯的杂乱神光中，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众神额前神印。 她如今虽继承凤凰神力，可到底实战技巧薄弱，一面勉力与天道纠缠，转移其注意力，一面硬抗天道在其识海中不绝的努嚎、狂笑，不久便已渐感 “予叔？！你怎么……！！”忽然，邝木惊喜的低呼自耳畔传来，明曜分身侧眸，顿时心神大振！ “予叔……给你渡神力没有用，怎么堕神之力就行啊！！！！”邝木喜形于色，急问道。 馥道：“怂包！神力顶个屁用！老娘早堕了！” 予道：“傻小子，都被天道吸干了，不堕神，难道白当血包吗！有点气性没有！” 此言一出，明曜颅内炸裂般轰开怒然巨响，识海似在瞬间被天道怒极发出的强音撕裂！她只觉血气刹那上涌，七窍大开，鲜血如瀑般挂下，抬手一抹，竟沾了满掌的血！ 然而没等他哆嗦完，天上一阵雷鸣，大团堕神之力纠缠着从那白光中爬出来，贴着云间层层漫下，乳燕投林般地焦急，竟是要回到馥予二神身旁的架势！ 予哈哈大笑：“天道算是什么玩意儿？！老子的神力，九州田畴所奉，全给祂，吃得下吗！” 邝木却深感有理，双眼发亮，拉住身边的人便道：“极夜极夜，堕吧！我们互捅一刀，也堕了吧！” 邝木的手被拂去，一转头，却是与一位容貌清丽的神女对上了视线，那神女似也刚刚苏醒，扶着额头，神情还有些恍惚：“我不是极夜。” “极夜极夜！”邝木朝极夜挥了挥手，“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因此自然忽略了，那同伴不知何时已经置身事外般远离了战场，如同之前驶船远离明曜那般。 审时度势也好，隔岸观火也罢，这样的姿态，终是让邝木心中产生了一点不自在。 明曜此刻脑海中满是天道的尖叫怒吼，整个人能勉强撑住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听清邝木在讲些什么。 邝木眼皮抽了一下：…… “啊！！！！！！！！” 却见一身黑衣的极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甲板上围坐着的神明背后。 他足下，滚落着三四个神明的头颅和残躯，死不瞑目，神血狂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