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境, 容天道三千世界。 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 少女脑袋重重一垂，连带着身体一同前倾, 过于剧烈的动作，总算是把这孩子给唤醒了。 明曜看着周围人的古朴简便却不失圣神的服饰——整个人都傻了。 明曜抬眸环视四周，只见自己正身处于一间宽阔的书室中。房中薄幔轻卷，墨香悠悠, 书架上书籍字画陈设齐整，一旁墙上垂挂着幅笔触简约古朴、意境辽远的山水画。 那女郎额前点着一枚小小的蝶状神印, 俊眼修眉，顾盼生辉，姿态风流潇洒, 是难得一见的俊朗女相。 明曜在她犀利的注视下不觉一怔，下一刻，只见那女郎放下书卷，微微抬脸对身旁众神侍道：“都下去吧。” 明曜脚步一顿，在神侍戏谑的目光中，与那女郎一同留在了空荡荡的书房。 明曜动作僵硬地上前，在凌天身旁的蒲团上坐下，沉默片刻才问：“您想对我说什么？” 她微抬起眼，发现自己身后的巨幅山水画竟完全空白，空无一物，绢纸极新，竟似作画者尚未动笔一般。 明曜从讶然中回过神，立刻道：“敢问神女，煜初可有告知彻底解决天道的方法？” 明曜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明曜沉默了一瞬：“神族，旧日神神殿？” 明曜立刻明了，回答道：“玄霜镜。” “天道最看重的……”明曜轻声道，“比如妖族与北冥的覆灭？不，祂所看重的不是这两族的覆灭，而是那些能够威胁、削弱祂的事物的覆灭。” 明曜缓缓攥起拳，轻声道：“那你……” 明曜轻声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凌天这话说得积极又消极，明曜心中不是滋味，只轻声道：“可煜初对我说……我就是为了覆灭天道而生。” 明曜一怔：“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明曜扯了扯嘴角，摇头道：“可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做……他只让我顺心而行。” “可是……连我都不相信自己。”明曜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抬手喝了一口茶，那茶无滋无味，入腹后却将明曜三遭穿梭玄霜境的疲倦消除了大半。 凌天又替她倒了一杯茶，摆了摆手：“明曜，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她望着杯中渐渐平静的茶水，想了想：“龙族玄霜镜，据说其拥有者可以将镜中人的法力据为己有。而若那只是天道玄霜境的一个碎片，也就意味着……我与其他进入玄霜境的人，也都会被天道逐渐吞噬？” 明曜道：“我有位朋友就曾进入过龙族玄霜镜，当时他无法逃脱，便故意将自身法力渡于龙神，再借此控制了龙神本尊……可是天道没有实体，此招……恐怕行不通。” 明曜眼睛一亮，在心中默默将这段话琢磨了几遍：“祂会将神力藏在哪里？玄霜境……会不会那个地方就是玄霜境？！” 明曜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来到玄霜境之后所经历的三个世界放在一起回忆了一遍。她抬眸望向凌天，简单地向她讲述了自己的经历，道：“那两个世界……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都是真实的。那也意味着妖族与魔族的覆灭，并不那些世界的终结……只是，天道没有留存下来后续，或是……天道不愿意我看到后续。” 明曜低下头，紧紧攥住自己的长发，而凌天却抬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发顶，温柔而坚定地说：“你的脸色 凌天对上明曜琥珀色的双眼，抬头看了眼明曜身后的山水画——此刻那幅画上已经多了一片荒地，荒地上有小坡，荒地下有水泽，万物尚未兴盛，却都在隐隐萌芽——时间已经流逝了不少。 温柔强大的神力从天灵感灌入，明曜只觉全身一松，或许是真的累了，竟没有丝毫过渡，刹那进入了难得的梦乡。 “凌天神女？”明曜起身，掀开帘幔走出神殿——殿外空空荡荡，简直不像是一处可以建造殿宇的所在。 明曜怔然地立了片刻，毒辣的阳光很快便照得她背后发热，她忽然察觉到不对，一转身，却猛然怔在原地。 消失了。 明曜愣在原地，慢慢才反应过来了什么。 可只是一梦的时间，或许更短……只是她推门的一个刹那。 没有山水，没有竹鸟。 在那刺眼的白光中，她似乎能听到天道的讥笑——旧日神不是掌管着旧日的岁月吗？那祂就让她的神域回归旧日的光景吧。 玄霜境，容天道三千世界。旧日神，其一而已。 玄霜境中的世界，像客栈中的一个个房间，伴随着明曜的进入和离开, 一个世界就此结束，看起来就像是开门关门那样轻易。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走过了多少的世界。那些世界有的很短，却和她原本所处的时空极其相近, 甚至不需要与其中之人有太多接触，她便能够轻易与他们共情…… 她不知自己如何才能走出玄霜境, 更无暇去考虑与她一道进入玄霜境中的人又该如何。 明曜清晰地意识到，天道就是想要逼疯她。 那些世界的时间跨度, 从天道初成不久的上古时期, 到明曜也不曾预见的几千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唯一不变的, 除了明曜这抹意识的存在，就只有执法神的身份。 冷漠的、无情的，只忠于天道的，宛如杀戮傀儡一样的云咎。 明曜想，这一定是天道塑造出来的假象……这一定不是真的云咎。 再次睁眼的时候，明曜已经完全木然了，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脑海中只是混乱。无数个世界的残骸搅弄在一起，竟使她连起身的力气都失去了。 屋内光线昏暗，窗外的阳光并不热烈，似已是黄昏时分，明曜干躺在床上，疲惫地合上眼，本想就这样躺着等待这个世界的结束——她太累了，在旧日神陨落的那个世界结束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可正在她试图放松身体的时候，门窗忽然被一股神力掀开，窗外的天色迅速转亮。 明曜睁开眼，对上云咎一双含了怒的冰冷漆瞳。他右手端着一个瓷碗，左手动作十分用力，将明曜的下颌都捏出了淡红的指痕。 下一瞬，口中被灌入温热的液体，却是云咎毫不容情地捏着她的脸，将瓷碗里的米粥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