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后退半步,伸手挡住自己的唇,像是难以置信般抵住身后的石壁:“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 虽然问得生硬,但如同神印之于云咎一样,这个问题也是明曜不得不面对的。 云咎骤然握起拳,眉间郁色深深,额前那骇人的神印几乎要燃起冲天的魔息,几线暗影在皮肤下游动地更快了。 明曜此刻却完全没法给他回应了,云咎额前的神印实在是太邪气了,她只要看他,就觉得会有什么东西将他的额前皮肤下爆裂而出。 她眼神颤抖着移开,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答复。 明曜连忙闪躲,喊道:“我不要!” 明曜:“……” 明曜很想说她本就是信他的,可云咎掌心的那团暗焰还在她身旁闪烁,她没法适应得那么快,只能又缩着点了点头。 说到底,还是他没让她足够信任他。 在煜初告知了她有关天道的一切之前,她就完全信任云咎坦诚的,关于北冥的一切。天道或许不能理解她对云咎的感情,可他们彼此却是清楚的——这种信任并不是天道几句话可以消解的。 她当时想的是,既然天道起誓她悔婚之后,便让姨姨的魔魂与她相见,那她们至少在与她见面之前是安全的。 她实在觉得又心疼又抱歉。 明曜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气愤,让云咎模糊自己的视觉必然不是长久之计,她也不可能因为一道神印而一直躲着云咎,这对他而言也太不公平了。 明曜叹了口气,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再看那神印几眼,让自己早点习惯。 明曜心脏都悬起来了,她觉得云咎情绪状态实在有些不太稳定,拿着那匕首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这是上古凤凰的神火所做,与你血脉相连,它只听你的心意。” 因为她下不了决心,所以婚契并没有销毁,山中婚契之力依旧在庇护新人,导致她也没有顺利重伤涅槃。 云咎抬手用匕首削短了额前的几缕发丝,勉强遮挡了神印,然后才敢抬眼去看明曜:“所以……婚契还是有效力的。” 明曜沉默了下来。 明曜抬眼,间云咎提着匕首,神情淡漠地走到她身前,那神印虽有发丝遮挡,却仍能清晰地看到其下暗线跳动,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十分…… 她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他凑近她,带着她握着刀的手,将刀尖抵住自己的眉心。 明曜指尖轻颤,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不成婚也行,但别再离开我了,”血珠顺着他前额滚落,暗线终于害怕起来,瑟缩地聚到神印的一角不敢再动。 “让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行。” 一道血线顺着云咎的脸颊滚落, 从额前滑至眼下,最后点点血渍沁入里衣素白的纹理。 她的目光从那几条缩在神印角落的魔息暗线上移开,对上云咎恳切却偏执的漆瞳, 躲闪着摇了摇头:“不、不要这样。我没有……” “我信赖你的, 我当然信赖你!”明曜感受到他越握越紧的手,下意识想要抽手而去,可云咎的神情却因她的动作而越发激动。 明曜喉间一哽, 再也忍受不住,重重甩开了云咎的手:“你疯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明曜琥珀色的双眼怫然望向云咎,因他语气中的闪躲犹疑而大为气恼担忧,甚至连那团神印的怪异都忽略了些许,“你的神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连、就连素晖姐姐堕神之后,都没有这样……” “什么意思?”明曜闻言,骤然僵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脸,声音都因为过于震惊而扭曲了几分,“她那是堕神了……你、你也……” 云咎避开明曜的目光,又不回答了。会儿,见他这个样子,上前颤颤扯住了他的衣襟,她双眉紧蹙,露出某种难以言说的心疼和难过:“你什么话都不说清楚,难道不是故意让我难过吗?” “明曜,我们这样自以为是地互相欺瞒,又能走多久呢?”他低声道,“但凡你提前告诉我……天道用魔族威胁你……” 这最后一句话,被云咎念得很轻很低,可却在明曜耳畔振聋发聩地回荡开来。 这一切的出发点,仿佛都是为了彼此考虑,可却也像是蒙在这段感情上的苦雨,日积月累,竟也能将最初的真心,逐渐化为如今不敢触碰的模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不堪回首。 “云咎。”明曜微怔,试图去拉他的衣袖——他想起来了,在这个时候,可她却不敢听下去了。 千年前神灵化雨,企图在世间藏起一只小小的鸟雀。 千年后明曜从艳阳千里的西崇山上一跃而下,他跟着去找她,群山生灵都在给他指路,它们将他引到神山,它们告诉他明曜没有死,让他不要担心。 他此生唯一想留下的人,被天道逼迫致死,而他在往后的千年里,一无所知地信奉于祂,当了祂掌中最听话的刀。 他从蔓草丛生的山林中将她抱出来。 “……都过去了。”片刻后,镣铐响动,明曜拖着足链朝云咎那里走去,她抬手拉住他的衣袖,像曾经那样撒娇似地轻轻晃了晃。 云咎站在她身前,身上的婚服尽褪,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墨发披散,长及膝窝,若非他身形高大清直,这样看起来,确实有点太可怜了一点。 明曜轻轻嘶了一声,原本被铐成这样,她心中还是有几分气恼的,可现在云咎这般模样,她反而生出几分释然。 云咎闻言这才转过身,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整个人埋入她怀中,紧紧抱了她一会儿,才伸手去解那根镣铐:“我一定是疯了。” 啊……果然是偷偷哭了么? 镣铐响动,云咎被她扯到身前,抬眼时目光还有几分怔然,这般情景,倒说不清是谁把谁锁住了。 云咎仰头望向她,漆瞳深邃如夜,或许是因为哭过,比往日显得温柔很多:“我还没有彻底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