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踩着雨声，踩着空旷湿滑的石地，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压迫感。 烛光摇曳之间, 她的后背已经抵住了阴冷的石壁，没有神力的温暖，那种透支了身体的反噬又细细密密地穿透明曜的骨骼，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秉烛的人影道：“天道？” 然而出乎明曜意料的，那秉烛者确实并未再靠近，连端着烛台的手都没了动作。 明曜心头仿佛漏了一拍，雨水和黑暗又笼罩上来，分明是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长大的孩子，却在这阴冷的石洞中，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轮廓。 明曜瞬间屏住了呼吸，可巨大的压迫感并没有因为她的顺从而散去——她颈侧动脉的跳动在他掌下显得越发急促，求生的本能连带起她体内强烈的生命力，甚至明曜自己都清晰感知到了那种磅礴求存的挣扎。 他掌下的力道太大了，虽有几分克制，但到底还是含了怒。明曜身体不好，盯着那黑暗中的人影看了片刻，强烈的窒息感便使她视线发晕。 铁链挣响，少女眼中滚烫的泪水一路烫到他的掌心。 没等她缓过来，身前的黑影骤然压下——明曜只觉得左肩一沉，整个人被抵着按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雨水的潮意混着冷香灌入明曜的身体，她被他抵在墙上，铺天盖地的吻长驱直入，她前所未有地狼狈，一切力量如螳臂当车般被轻易地镇压。 “云咎……”明曜终于开口唤出他的名字，她抬手扯住他的黑发，在胡乱换气的间隙拉开一点距离，颤颤道，“我喘不上气……” 她听到他又冷又沉的声音涩然传入她的耳畔：“你不是求死吗？” 因为没等明曜讲完，云咎忽然掐着她的腰，将她按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曜轻轻颤抖着，齿关打战，有些不受控制地道：“你身上太湿了。” 寂静的黑暗中，她很快听到衣料窸窣的声音传来，湿冷的外袍落在她手边不远——他开始一言不发地脱衣服。 明曜摩挲着想要挣扎起来，可只要她动一下，脚下的链铐便会稀里哗啦地响动——那声音在这片寂静中着实催命一般，明曜听着听着，竟然莫名其妙地更怕了。 然而她毫无逻辑的解释还没有讲完，足间的铁链却被他“哗啦”一声攥入掌心。足底潮湿，铁链又扯着她的小腿，她脚下一滑，差点就要摔倒，却整个人被他攥住手腕，默然地重新拖回身边。 周围太暗了，云咎又不发一言，除了铁链一颤就响得骇人的声音，明曜几乎什么都察觉不到。 “神君……云咎……”她颤颤地喊他，“你说句话。” 他没讲话，依旧在黑暗中那样沉地盯着她，明曜感觉全身都被他的视线所覆盖，纵然肌肤相贴，依然感觉莫大的虚无和恐慌从心口升起。 她、她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只觉得和他像是被困在了暴雨中的荒岛。 明曜哽咽了一下，抬起手，试图去摸他的脸，她一边朝他那边靠，一边有些委屈地小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神君，你跟明曜说句话……我、我有点怕。” 明曜闭了闭眼，又凑近了一些，几乎挨到他身前，她顿了顿，有些僵硬地抱住沉默的他，妥协般道：“我们，我们现在能谈一谈吗？” 身前的人环住她的腰，似叹了口气，调整了几息，才闷闷地低声道：“说……什么？明曜，我们还能说什么？” “……你已经说过了。”他说。 她完全没有做好解释的准备，一段话讲得牛头不对马嘴，可几个关键词出口，云咎便捕捉到了关键。 闷雷之声从远 云咎抱住她，似乎闪躲了一瞬，然而明曜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眉心。 明曜感觉心跳漏了一拍，揉了揉眼睛，直起身想凑近去看，却被云咎扯开了。 下一瞬，她终于看清他额前的神印。 像是被利器深深切开过一样。 明曜浑身一震, 血肉钝痛，心上仿佛被猛地捅了数刀：“这是、这是什么……” 她看不清他的脸，可他却能清楚地看到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明曜脸色煞白, 睫毛轻颤，眼神中又是惊惧，又是绝望, 又是厌弃。 她……怕他。 “你觉得和神明结契之后，真的……就可以不死了吗？” “天道会杀了他的。” 她恍惚地摸向手边的匕首, 紧紧握着它，像是濒死者握紧最后一线生机：“是因为我……没能涅槃？” 她抬起头，在云咎颤然的目光中，一点点将匕首抽出来。 明曜仰头看着他：“松手。” 她垂下头，眸中倏然滚落两行泪水，像是崩溃了一般沉默却激烈地挣扎起来。 “你疯了！” 明曜死死盯着他的掌心，瞳孔震颤，语气冷然：“祂这样对你，这样对北冥，我要杀了祂。” 他眉头微蹙，凑上前贴近她，一边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吻去明曜脸上的泪水与血水，一边思忖她之前透露出的无甚逻辑的只言片语。 明曜纤长的眼睫颤了一下，濒临崩溃的眸中仿佛有惊涛一点点平息：“你……” 他松开遮挡着她视线的手，另一只手的掌心燃起一团狰狞的暗色光晕，下一瞬，那被凤凰匕首划伤的血痕便缓缓愈合了。 这时她才看清，暗中交错的伤痕并非一般的刀伤，其上甚至覆盖蠕动着几道暗色的魔气，如同小虫般缓缓在他额前攀行，似乎随时有什么东西要破开他的前额挣扎而出。 太邪气了，邪气到确实有些丑陋。 云咎垂着眸，不敢去看她的神情，他想伸手去抱她，却有所顾虑般转了动作，似乎又要去捂她的眼睛。 “婚契没有被毁去。”云咎轻声道，“大婚之日未过，天道没法出手，这是……我自己弄的。” 她眼眶微红，简直想象不出曾经那样清冷平和的神明，怎么可能疯到自己动手毁了自己的神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