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的牢笼锁不住本相之力鼎盛的神鸟,因而她被困住,只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执法神会如何处置他们?他们会被处死?还是会被封印?他们的身躯是否会如最初那些妖兽的残肢一样被大卸八块? 莫大的愧罪感铺天盖地,明曜被压得喘不上气来,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座牢笼里了,她或是应该去求执法神,或是与亲族一道同归于尽。 蓝鸟第一次在有意识地情况下暴起本相之力,残旧的牢笼被冲开,小小的锁扣跌落在地。 她不知道水流能不能将自己的声音送到神明耳畔,可是她不断地求着——不能杀了他们,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是明曜最重要最重要的人啊。 也不知道执法神在最后一刻,将手中神威千钧的长剑化为了玉弓。 窒息般的绝望如潮汐将她淹没,她周遭的一切开始失声,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姨姨们的脸。 ……为什么呢?分明是,她对不起她们才对啊。 失去记忆的神禽来到西崇山,潜意识不断回想起峡谷中惨烈的场面,又在日出之时被再一次将其遗忘。 那时神侍小玉问她,为什么总是做噩梦;那时月隐峰的神女跑来偷看她的梦,然后对云咎说“要是她想起你当时做了什么,怕是会转身就跑吧”。 而此刻,那种勇气早就在云咎每一次注视向她的温和目光中消散了。 她怎么能够在他最憧憬的日子里,又一次松开他的手? 当她回神的时候,发现云咎正紧紧拉着她的手,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珍惜却小心地替她渡着神力。 于是明曜就这样垂着眸,定定看着云咎的脸。 是她将他从那孤高清冷,不可一世的执法神,拉到了与她平视仍学会低头的位置上。 神明的表情一僵,在刹那流露出了一种灰败的绝望。他抬眸看着她,墨色的瞳孔颤抖,徒劳地张唇,却不知道该讲什么。 “我会想办法让她们恢复记忆的……你的身体不好,不要难过。我陪你回去……我去想办法,你要是不愿意再见我,我也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的身体需要神力,我、我可以……” 眼前陷入刹那的黑暗,视觉失灵,云咎仿佛连嗓子都被堵住了。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眨眼,像雕塑那样定着,仿佛动一下便扯断丝线,令头顶悬挂着的匕首彻底落下。 “不是说好了,一起面对的吗?”她轻声道,“没关系的,我有办法,北冥那么多孩子的记忆,我都能替他们找回来,姨姨们的记忆……我或许也是有办法的。” 在神明的视线里,他看到她满是信任和爱意的眼睛。 自从云咎和她坦白了一切关于北冥的往事之后, 明曜的梦魇便像又一次被封印般陷入了沉寂。 离他们大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云咎又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早已将点滴细节都准备得尽善尽美。 好像这整场婚礼, 明曜只需要穿好婚服,按时到场即刻。 在茫然之余,同样也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期待。 “我每日辰时总会醒了。”明曜算了算时间, 有些惊讶, “只装扮一下, 竟然需要那么长时间么?” 她停顿下来,见明曜有些羞赧地缠着袖子上的丝绦玩, 心中便越发生出几分怜爱:“小明已经很漂亮了, 但到时候,姐姐会把小明打扮得更加好看……一定得惊艳众人才好。” 云咎说,结契当天,双方新人会受到庇护,哪怕天道都无法在神域强行阻碍婚仪。因此……如果到时让小玉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应当是最安全的选择吧? 小玉有些讶然地望着明曜,理所应当地笑起来:“那是自然的啦。” 幸而明曜及时发现了他的这种焦虑,将云咎从无休无止地排演中拖了出来。少女挽着神明的手臂,佯怒地指责云咎因为一场婚仪而忽略了她,看起来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夫君。 “……你刚刚喊我什么?”云咎墨眸落在明曜脸上,目光沉沉,呼吸却不自觉地屏住了,“你再喊一遍。” 云咎望着她生动的神情,心头酥酥麻麻的,像是被羽毛轻拂,又心动又上火。 明曜笑得更开心了,她从前没意识到云咎居然那么好玩。被撩拨了,也像一只故作凶恶的猛兽,只敢收着利爪,用软软的肉垫按着她龇牙。 她勾着云咎的脖子,将唇贴在他耳畔,用故作娇软的声音一遍遍小声喊:“夫君、夫君……” 这是能无师自通的吗?但总不能高高在上的执法神,也还是靠着藏书阁中那几本图册自学成才吧? 于是明曜被生生扯回注意力,在云咎轻揉慢捻的攻势下,被迫哭着一遍遍喊他“夫君”。这次她是真的夹不起嗓子了,可带着泣音轻喘的声音,似乎比之前听起来还要过分一些。 “那个,神君……”神侍满脸纠结地在寝宫外道,“您知道婚前不能那个什么的吧。就是……这条规矩吧,您没改……” 或许……他当时……居然觉得自己自控力还行。 ……那手感,紧实饱满,有、有点好捏? 云咎:…… 少女顿了顿,讨好般补充道:“夫君?” 小玉好奇地望着云咎离去的背影,进房间之后,却看到明曜盯着自己的掌心偷笑,那个氛围……很难说不是明曜强迫神君做了什么。 最后她只能字斟句酌地道:“小明……就是神族有条规矩……大婚前一日新人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你、你得克制一下。” 小玉:?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对神君做什么!!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失望啊!! 明曜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有点兴奋,有点欣喜,但面对眼前和从前一般无二的山中岁月,仿佛也很难想象婚后的生活会发生多大的变化。 到了该入睡的时刻,明曜拉着小玉的手说了好多重复的话。最后连神侍都有些听烦了,她拍了拍明曜的后背:“不要紧张,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你早点休息呀。” 因此,当第二日辰时,神侍鱼贯入寝殿给明曜梳妆之时,她反倒睡意上涌,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神侍们哄着明曜套上了广袖婚服,然后让她坐在镜前,七手八脚地托着少女摇摇欲垂的脑袋,开始给她绾发簪花。 明曜反手一摸,骤然清醒了几分,她从袖中抽出那东西一看——是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