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寂静一刹，神力铺开的光芒似乎也因为这句话暗淡了一瞬，冥沧若有所觉地望向院外，随后盯着素晖冷笑一声：“你们倒是沆瀣一气。” 明曜也察觉到神力的变化，握着素晖的手松了几分：“云咎……” 素晖伸手将明曜从案前拉起来，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明曜转头望向院门，脸上迷茫中还带了几分错愕。 明曜推开院门，原以为自己离开小院，便又要踏入魔渊惯常的寒冷和黑暗中，可眼前的深海温柔，碧蓝的海水比她梦境中更加漂亮，水波微漾，五彩的小鱼自远处游过，云咎身着水红色的轻纱长袍，站在院前的几级台阶下抬头看着她。 “怎么会……你、你怎么？”明曜握住他的手走下台阶，声线有些发颤，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是怎么做到的？” “可是……”明曜抬手戳了戳头顶扁塌塌的鳐鱼，指尖却穿过它的身体，如同戳破了一个泡泡，“这些只是你用神力幻化出来的东西而已，它们不是真的。” 云咎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可是我相信，明曜。眼前的这一切，虽然如今是假的，可是我们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云咎低头望向明曜的眼睛，确凿地说：“我们，我和你。明曜，西崇山最初也什么都没有，不是吗？是你将玉萤放到我掌心的，是你让西崇山生机勃勃的。” 请让我留在你身边？ 云咎其实已经对她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但那些话的背后，和这句是不同的。 他从没有说过，他离不开她。 “如果你答应的话，在西崇山大婚之后，我会放下神族的一切，和你回来，一辈子留在北冥。” 明曜紧紧攥着裙摆，几乎能听到心脏奋力撞击着胸前的声音。她转头朝身侧望去，连绵的冰岩之下就是魔族群居的峡谷了，海水将大家欢欣的惊叹送入明曜耳畔。 云咎见她没有回应，并不催促，只转移话题问道：“想下去看看吗？” 明曜带着云咎往姨姨们的屋舍处走，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神君……”明曜望着云咎平静淡然的侧脸，感觉心脏微微抽痛了一下，“你不必为了我……这样勉强自己的。” 这天，两人在峡谷待了很长的时间。云咎最初只是坐在三个姨姨经常闲聊的厅中，听明曜和她们聊天，可还没过多久，许多其他的魔族就带着尖锥和冰板走了进来。 魔族却将手中的冰板翻转，走到云咎身旁，十分诚恳地问：“神君，您看外面的鱼，和我们画的是一样的吗？” 魔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得画下来呀，不然以后神君离开了北冥，我们就见不到这些东西了。” “诶？哈哈哈好。”魔族不敢置疑，只打着哈哈马虎过去了。 他们拿着冰板簇拥在明曜和云咎身旁，在姨姨们不大的小厅中排起了队，请云咎指点他们的画作。 明曜坐在他身旁静静看着魔族和云咎的交谈，他身穿着水红色的薄纱外袍，清俊的五官并没有被那艳丽的薄红抢去风头，反而因此显得更为清雅俊逸，令明曜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如果你答应的话，在西崇山大婚之后，我会放下神族的一切，和你回来，一辈子留在北冥。” 而且不是从前那种略带强硬的态度，仿佛只是在征询她的心意。 此刻的云咎，哪怕和千年前有些不同，但……他一定不会像天道给她展现的梦境那样强迫她。 等两人从峡谷离开时，天色——至少是云咎幻化出来的天色渐暗。明曜和他缓步沿着山脊回家，两人交握的手牵了太长时间，明曜感觉自己掌心有点泛潮，想抽回手，却被云咎拉住。 明曜点点头，笑了：“开心的，像是做梦一样。” 明曜轻轻眨了眨眼，有些欲言又止地提起一口气。 “云咎，”明曜垂首轻轻搂住神明劲瘦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胸口，“你心跳得好快，你很紧张吗？” 明曜笑起来：“其实我不需要你为我做那么多，西崇山是你的神域，神族也有许多生灵仰赖你的庇佑，我并不想你为了我放下一切。” 她抬头看他的脸，从那双沉黑的眸中析出几分落寞。 “云咎，可是你很好，从千年前到现在，都很好。一直是我想太多，是我没有勇气站在你身边，可那是我的问题，并不是你的原因。” 明曜答应与云咎成婚的消息, 在北冥不胫而走。素晖是最先从明曜那边得知这件事的，她先是微怔，然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抱住明曜轻轻地喃喃：“太好了，小明，姐姐好开心。” 而相比素晖而言, 冥沧对于此事的态度便更加冷淡一些。当他从明曜口中听到此事之后，只是背着手，冷淡地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想好了就行。” 明曜陪冥沧在荒幕前坐了许久, 两人不说话，一起怔怔地看着混沌黑暗的前方, 许久之后, 明曜说：“与神明结契, 得去他的神域才行。” 明曜侧头望向他, 轻声道：“哥哥, 你愿意去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他想起沈寒遮从前跟他讲的话，对于凡人而言，婚礼应当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如今明曜身边只有他一个亲人，或许…… 明曜琥珀色的桃花眸亮了亮，泛起欣喜的光，她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冥沧。 他作势站起身：“还是算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素晖姐姐说，她也会偷偷去的。” 仅仅只是为了参加婚礼吗？她……究竟想做什么？ 他绷着脸，站在妹妹身后目送她与魔族道别，心头那种隐隐的不安却始终没有消散。 她的眼睛很亮，这些日子浸泡在神力中休养生息，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即便冥沧并不喜欢云咎，可依旧不得不承认，明曜在他身边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虽然她也曾邀请过她们一同前往西崇山，但或许还是出于对神族的敬畏，姨姨们都露出了非常为难的神情。明曜有些失落，但云咎又立刻在旁边安抚她说，之后回到北冥还可以再补一个和魔族的婚礼，她顿时便释然了许多。 明曜用力地点了点头，又跟宁龟姨姨话别，最后才有些迟疑地走到温澜姨姨面前，诚恳而坚定地握住她的手：“姨姨放心，明曜考虑清楚了，不会后悔。” 按照大家对温澜的了解，她在此刻讲出这种严肃而不失温度的话，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对，但下一瞬，她清晰地感觉到明曜抱着她的动作僵硬了几分。 明曜回过神，转身望向素晖。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