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曜在他身后探出头，诚恳地点头道：“真的，几乎看不出区别了。” 明曜原本就觉得，不管冥沧的人形是什么样子，都不应该被厌恶、被回避。 她趁着冥沧愣神的瞬间，又望向他瞅了好几眼，然后笑起来：“你有镜子吗？” 于是兄妹两个蹲在一块被磨得晶莹剔透的冰岩前，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盯着青年的脸认真地左看右看。 冥沧点头，然后又被明曜捏着脸转向了右边，他有些生气：“……你别转我。” 青年沉默了片刻，刚想开口否认，却听明曜接着道：“我们长得也挺像。” 明曜挑了挑眉，弯着桃花眼又盯着冥沧看了一会儿，看得他都有些汗毛倒竖。 ……冥沧无语了，他直起身就要离开，却猛然与背后抱臂站着的人四目相对。 她一边无可奈何地摇头，一边伸手拍了拍身侧小龙神的脑瓜子，语重心长道：“宝宝，你别跟他俩学。” “随便坐, 不用客气。”冥沧站在荒原上，抬手朝眼前形状崎岖的冰岩指了指，“北冥没有招待人的习惯, 您可自便。” 冥沧看了她一眼, 冷静道：“沈寒遮还有一抹残魂未散，我将它放在蛇骨中一并带回来了。” 明曜眨了眨眼睛，觉得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压抑, 便站在冥沧身后轻声问道：“鬼王为何会只剩一抹残魂？这件事难道……与伏尊有关？” 她看了看冥沧：“我说得没错吧？” 明曜却并没有在意这个, 只问：“玄霜镜是什么东西？” “可我们都算漏了一点——伏尊，想要吞噬寒遮身上的鬼气。” “龙族神力和人族鬼气是两种全然不同的东西。”素晖微微蹙眉，声音中带了几分鄙夷，“伏尊虽神力高强，却因种族问题，不得不面临衰老、陨落的结局。龙族死后并没有轮回转世，是真正地消弭于天地。伏尊年纪大了，便与人间的许多帝王一样，也开始寻求长生不死之术。而沈寒遮的存在让他看到了希望，伏尊觉得，如果他能过获得鬼气，便也能如沈寒遮一般存活于世间。” “他想不明白。”冥沧沉沉道，“不管是妖、魔、人、神，只要有了执念，便如误入迷津，不撞南墙便不会勘破。” 素晖垂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走到明曜身前，抬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我将伏尊死前的梦境展现给你，你自己看吧。” 就如同……当时明曜只轻轻触碰了玄霜镜一瞬，全身的本相之力，就源源不断地汇入了与云咎开战的冥沧体内。 他本以为只要冥沧来到乾都，他就有脱困的机会。可是很快，沈寒遮就发现了不对。 他通过玄霜镜，神不知鬼不觉地吸纳鬼气，然后……渡入了自己位于乾都幻境的分身体内。 若分身无法适应鬼气的侵入，那此事作罢，另谋他法；而若分身对鬼气适应良好，那沈寒遮的存在，则正好解了他一桩心事。 他其实也想着，要等暮浔回来之后，再处理沈寒遮。 伏尊的失败是注定的，因为他的傲慢刻进了骨血，哪怕觊觎鬼气，他却从未试图了解过它。 而那部分鬼气，又在伏尊的安排下，顺理成章地进入了龙神分身的躯体中。 可他还没有和素晖好好道别，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吸干了鬼气等死。 神明本尊和分身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感知。因此即便鬼气 他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当他打开玄霜镜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毫无鬼气的鬼王——他所有的力量，已被尽数转移去了龙神分身体内。 而沈寒遮只是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平淡道：“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而我只想回到月隐峰，再见她一面。” 沈寒遮却道：“你是觉得，我会向素晖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败给了你。还是觉得，素晖一介女流，能够替我复仇，向你开战？” 那天的伏尊太开心了，开心到甚至乐意“网开一面”，将毫无威胁的沈寒遮丢回月隐峰。 他到死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哪怕她已是神明。 在放沈寒遮离开之前，伏尊只是匆匆感受了一下分身的改变，而令他失望的是，鬼气对分身并没有产生任何正面和负面的变化，如同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伏尊并不知道，沈寒遮的鬼气依旧蛰伏在其分身体内。 彼时已经神智混沌的伏尊才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收回自己所有分身的力量，试图与冥沧抗衡。 造化弄人，谁都没有想到，正因为缺了乾都分身的那一部分神力，伏尊在与冥沧的缠斗中落于下风，彻底成为了一尊任人摆布、毫无意识的傀儡。 这三个字，成为了冥沧寻找龙神分身唯一的线索。 随着鬼气的消散，沈寒遮的本体也开始不可避免地衰亡，他在月隐峰陪了素晖很多年，曾经最深的执念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平复。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他觉得素晖始终没有爱过他。 于是，沈寒遮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离开了月隐峰。 冥沧望着素晖掌心的一小截蛇骨，淡淡道：“我不知道怎么救活他，但我的蛇骨是世上少有的，可以容纳魂魄的器物。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不死，这缕残魂也不会消逝。” “不必，”冥沧道，“他也是因为北冥才落得如此地步，算来，是我欠他良多。” 冥沧偏过头，嗓子眼忽然有几分酸涩。 他又如何不感谢他呢？ 这些日子里, 去而复返的冥沧、堕神素晖，以及小龙神的到来，令北冥炸开了锅。在确定了他们对北冥没有恶意之后, 魔族几乎一逮着他们便开始问东问西。 “照你的性格，如果被他们逮住, 恐怕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了。”冥沧坐在桌边喝水，“他们会围着你不停地打听执法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