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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往来勾兑(1 / 2)

(' 第166章 往来勾兑

柳燕儿绝非善男信女,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若无企图,又怎会与贾琏兜搭在一处?

此番只怕是怕了那夏金桂,又因薛蟠不在京中,这才铤而走险,兜搭上贾琏套得银钱,旋即一走了之?

眼看二人往南而来,陈斯远紧忙矮身藏在丛里。依稀瞥见贾琏交代了几句,将个荷包塞进柳燕儿汗巾子里,随即快步离去。那柳燕儿拾掇了一番,翻出荷包来略略蹙眉,又四下观量一番,这才款步往回返。

待二人离去,陈斯远心下暗忖,这柳燕儿真个儿是作死啊。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她安安分分也就罢了,偏心思太多!她又不是寻常侍妾,可是正儿八经摆了酒的,若传扬开来,只怕薛蟠就要与贾琏闹将起来。薛家、贾家过后如何且不说,柳燕儿一准死定了!

倘若柳燕儿走得干脆,让人寻不见也就罢了,若一着不慎被薛家逮了回去……只怕会殃及自个儿啊。

陈斯远略略思量,又想着此女既然自个儿作死,为免被其拖累,说不得就要下辣手了。

当下起身往石洞而去,本待快步穿行而过,谁知余光一瞥,竟在内中瞥见了一物。陈斯远蹙眉俯身拾起,仔细瞧了一眼才发现原是个香囊。看形制,理应是贾琏腰上挂着的。

陈斯远顺手收进袖笼里,上了盘山道,须臾从后园门出来进了自家小院儿。

小喇叭芸香自是叽叽喳喳迎了上来,陈斯远有心交代一声儿,让其留意柳燕儿。转念一想又觉不妥,此事只怕须得从长计议……说不得要寻三位好哥哥商议一番。

待隔天,陈斯远果然往外城走了一遭。三位好哥哥如今都安置在了内府做吏员,小日子过得还不错,马攀龙尤其红光满面,待陈斯远问过方才知晓,原是茜雪有了身孕。

陈斯远自是好一番道贺,心下却转了心思。从前三人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如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又怎会轻易犯险?便是冲着过往情意,陈斯远心下也不愿将三人拖下水。

是以这日只是吃吃喝喝,待酒足饭饱陈斯远便回了荣国府。

倏忽几日,陈斯远一直苦思不得其法,甚至生出心思来,不如助那柳燕儿远走高飞算了。只是就算陈斯远寻上门去赌咒发誓,只怕那柳燕儿也未必会信。

这二人好有一比:同行遇同行——彼此提防。

一时想不出法子,陈斯远干脆将此事暂且撂下。想那贾琏兜里也没多少银钱,柳燕儿要想远走高飞,总要哄来两三千银子傍身才好,没几个月这事儿成不了。

却说这日陈斯远回返自家小院儿,方才净过手,便有薛姨妈寻了过来。

陈斯远顾不得换衣裳,紧忙迎了出去,抬眼便见薛姨妈愁眉紧蹙,好似心事重重。

陈斯远心下纳罕,暗忖这薛姨妈真个儿将自己当了智囊不成?

当下将其请进内中,分宾主落座,又命香菱奉上茶水来。

薛姨妈强忍着心绪与陈斯远闲聊了几句,旋即便道:“远哥儿,今日我来,是因有一事拿不定主意,这才来寻远哥儿。只是这事儿不好为外人知道。”

陈斯远点头,冲着香菱使了个眼色,香菱便与红玉、柳五儿、同贵一道儿去了外间耍顽。

待内中只余下二人,薛姨妈便忧心忡忡道:“自上回听了远哥儿点拨,我便托了人去扫听曹家姑娘品貌。虽样貌只是清秀,性子却是一等一的好,知书达理,擅做女红,又帮着其母打理家中庶务,上上下下没有不服的。

我本待这两日托了媒妁登门说道,谁知偶然得知,那曹郎中竟犯了官司。”

“犯了官司?”陈斯远蹙眉不已。

“说是曹郎中任上,奉宸院多了不少亏空。前些时日有御史言官奏了曹郎中一本,圣上得闻此事震怒,下旨命内府自查。”

陈斯远不禁笑道:“姨太太不曾记错,的确是自查?”

薛姨妈道:“我特地寻了邸报来瞧,的的确确是自查。”

陈斯远笑道:“那就无妨了……据我所知,曹郎中生性谨慎,断不会犯下此等大错。想来是历年积欠为御史所闻,这才奏了其一本。”

薛姨妈听他这般说,兀自不肯相信,犹豫道:“虽是这般说,可总是犯了官司……这,来日曹郎中会不会夺职下狱?”

陈斯远思量着一事不烦二主、送佛送到西,又想着好些时日不曾面见燕平王,便道:“姨太太既不放心,那我这几日往王府走一遭,将此事问明了再与姨太太说道便是。”

薛姨妈顿时面上缓和下来,微笑道:“劳烦远哥儿了……实在是事关重大,那曹家女千好万好,可再好也不能犯了官司啊。”

陈斯远摆手道:“姨太太心思我自是知晓,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文龙那婚事是该慎重。”

薛姨妈笑着颔首,又道:“昨儿个蟠儿来了信儿,说是都照着远哥儿的主意办着呢,料想不日必有好事儿传来。”

陈斯远笑着颔首,薛姨妈见其气定神闲,顿觉心下又起波澜。

为着薛蟠的婚事,薛姨妈这几日没少奔走。她本是内宅妇人,其夫在世时,何曾打理过外间杂乱事?

待其夫过世,迫不得已这才支撑门户。也不知有多少回,原本小事一桩,薛姨妈浑不当回事,转头却惹出大祸来——便有如薛蟠的案子;又不知多少回,寻思着惊天的大事落下,薛姨妈惶惶不安,转头却又发觉不过是虚惊一场。

越是支撑门户,薛姨妈越觉心累,时而便琢磨着寻个妥帖的帮手为自个儿,为薛家来遮风挡雨。

眼看陈斯远这般气定神闲,不过三两句便将自个儿的困扰解了,薛姨妈心下不禁愈发异样。

她心思杂乱,不免有些欲言又止,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一时问陈斯远课业,一时又说起暑气太浓,须得防着中了暑。

待胡乱说过几句,薛姨妈只觉再待下去难免失态,便紧忙起身告辞。

陈斯远将其送出院儿外,心下难免古怪。转念一想,许是事关重大,薛姨妈这才乱了方寸?

正要回返正房里,便有苗儿寻了过来。

“大爷,大老爷正寻大爷说话儿呢。”

两日不见,苗儿一双眸子上下扫量着陈斯远,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陈斯远到得近前问道:“姐姐可知是什么事儿?”

“理应是好事儿,我瞧着大老爷正抚须大笑,绕着外书房来回踱步呢。”

陈斯远心下纳罕,便随着苗儿往东跨院而去。到得外书房里,果然有如苗儿所言,大老爷贾赦面带笑意,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抚须,踱步之间志得意满。

“远哥儿来了?快坐下说话儿。”

陈斯远拱手道谢,旋即撩开衣袍在下首落座。

贾赦也不兜圈子,径直说道:“今儿个得了信儿,说是海贸的出息行了飞票寄来京师,内府不日便会连本带息一并送还。”

陈斯远暗自舒了口气,不禁笑道:“外甥为姨夫贺。”

贾赦哈哈一笑,摆手道:“说来也是多亏了远哥儿,不然老夫又哪里赚得到银子?”顿了顿,又道:“老夫听闻,那海贸后续还有些首尾,主意还是远哥儿出的?”

陈斯远心下腻歪,贾赦这厮果然贪得无厌。此前内府银子不多,这才要借鸡生蛋。待海贸回了款,内府可就不缺银子了,又怎能容旁人染指内府营生?

因是陈斯远便说道:“姨夫,此事虽是我在一旁出谋划策,可到底是内府营生,咱们家只怕不好参与。”

“唔,也是。”贾赦略略蹙眉,便道:“你姨妈这两日念叨着呢,快去后头瞧瞧吧。”

“是。”陈斯远起身告退,出了外书房便往三层仪门而来。

待苗儿引着陈斯远入得正房里,抬眼便见邢夫人仰坐在软榻上,小腹已然高高隆起。算月份,如今已然八个月了,到得八月里孩儿便要落地,是以邢夫人如今行动十分不便。

二人闲话几句,待打发了丫鬟、婆子,陈斯远便道:“内府派发出息的事儿可听说了?”

邢夫人顿时喜形于色,说道:“听大老爷说了,我私底下算算,此番最少能得四千多两呢!”

前番海贸一事份额不过五万两,大老爷贾赦、王夫人、凤姐儿各占去了三千两,邢夫人掏了一千银子,薛蟠掏了八千两银子,余下三万出头的份额都被邢夫人四下勾兑了出去。

内府开出的出息是四成,邢夫人倒倒手便凭空赚了一成。如此,连本带利,邢夫人到手合该是四千四百两有奇。

顿了顿,邢夫人喜眉笑眼道:“你是不知,这半年来我手头儿一直紧,连端阳往下派发赏钱都有些不舍。是了,你如今可还缺银钱?这四千银子……分你一半?”

瞧着邢夫人那舍不得的模样,陈斯远顿时摆手笑道:“你自个儿留着就好,我如今又不缺银钱。那药丸营生方才铺展,算算这个月好歹能有三千两银子。待口碑发酵,莫说是五千,便是八千也是寻常。待到了年前,说不得还能分润你千八百的银子呢。”

邢夫人眯着眼咯咯咯笑起来没完。因着腹中孩儿月份大了,邢夫人身量难免有些发福,显得愈发珠圆玉润,倒好似壁画中那宝相庄严的女菩萨。

忽而想起薛家那八千两来,邢夫人便道:“合该取薛家一成出息,那也是八百两呢。”

陈斯远撇嘴道:“那才几个钱?”

如今他不差银钱,又何必为了些许银钱引人反感?许是今儿个邢夫人心气儿顺,闻言竟没说旁的,只道:“左右是你的银钱,你自个儿拿主意就是。”

话音落下,邢夫人忽而蹙眉,低头便见小腹上隆起个包来,也不知是胎儿的手还是脚。

陈斯远瞧着惊奇,上前观量两眼,探手怼了下,那鼓包便倏然缩了回去。

邢夫人顿时变了脸儿,戳了陈斯远额头一指头,叱道:“眼看当爹的人了,怎地还这般顽皮?”

陈斯远嘿然笑了笑,心下也异样起来。二世为人,还是头一回当爹,一时间心绪杂乱,说不出是喜是忧,只怕更多的是茫然吧?

内府分润出息之事不用陈斯远四下告知,邢夫人趾高气扬地打发了苗儿、条儿四下走动,转眼便人尽皆知。

却说这日凤姐儿方才答对过了管家庙的贾芹,转眼便有条儿寻来,喜滋滋将内府分银子的事儿告与凤姐儿知晓。

凤姐儿顿时心下欢喜,雀跃之下干脆摘了一根金钗赏了报喜的条儿。

待平儿将条儿送走,主仆两个私底下计较起来,说道:“远兄弟果然是信人,说半年回款,算算如今还不足五个月。”

平儿便道:“远大爷的本事谁人不知?这一来一回就多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呢。”一千二百两啊,凤姐儿放债一年也就这个数。

凤姐儿笑着颔首,思量着道:“此番多亏了远兄弟,改明儿让你二爷请了远兄弟来,咱们可不好吃水忘了打井人。”

平儿笑着应下,旋即便听外间传来动静,却是贾琏面上讪讪而来。

主仆二人观量一眼,平儿便道:“二爷许是晒着了,我去端一盏酸梅汤来。”

贾琏颔首,凑坐凤姐儿身边,打开折扇不住地扇风。

凤姐儿蹙眉道:“水捞出来一样儿,往哪儿野去了?”

自然是寻柳燕儿颠鸾倒凤去了,谁知那狐媚子哭哭啼啼,只说对不住薛蟠,要与贾琏断了往来。贾琏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哪里肯轻易舍弃?当下好一番哄劝,又将贴身荷包塞了过去。

谁知柳燕儿掂量了下荷包,当即掷回,只说自个儿不是那等见钱眼开的荡妇。又说被贾琏哄着失了脚,实在对不住薛家,便要去寻薛姨妈认罪。

贾琏吓得亡魂大冒,此事真个儿传扬出去,他哪里会落得了好儿?当下苦苦哀求,又将南下扬州时得了的玉扳指送与了柳燕儿,这才将其答对过去。

如今荷包空空,又饶上个玉扳指,贾琏总觉得不大对,却心下痒痒,实在舍不得柳燕儿那狐媚劲儿。听闻内府派发出息,贾琏手头正紧,忙不迭地寻了过来。

耳听得凤姐儿问询,贾琏打了个哈哈道:“菖哥儿管着十二个小戏子,说是排演了新曲目,寻我讨主意。方才生生站在日头底下晒了大半个时辰,可不就一身汗?”

生怕凤姐儿再问,贾琏赶忙道:“是了,方才你与平儿笑什么呢?”

凤姐儿白了其一眼道:“不过是女儿家的体己话儿,二爷也要扫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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