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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无独有偶(1 / 2)

(' 第157章 无独有偶

桃树好一番枝摇叶动。

骤然间,司棋咬着下唇挺起脖颈,两股战战再也撑不住身形,一下子跪伏在地。

一身夏衣水捞过也似,紧紧贴在身上。两鬓发髻凌乱,更是贴在了面颊上。那十指兀自紧紧抓着桃树干,待松开手才发觉方才用力之下,有指甲竟嵌入树皮之中。

一旁陈斯远窸窸窣窣整理了衣裳,四下观量一眼,紧忙过来搀扶。谁知用了两回力气,竟不曾将司棋拉起来。

司棋喘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强忍着身下不适,扶着陈斯远起身,见木香棚下有石凳,二人便进得内中坐在一处。

那司棋本也想着小鸟依人,谁知身量太高,别扭了半晌方才将头靠拢在陈斯远肩头。

陈斯远就道:“方才可是美了?”

司棋瘪嘴不言语,这等话哪里好说出来?当下只道:“我如今什么都给了哥儿,来日若是哥儿不要我了,我便自个儿抹脖子上吊去。”

陈斯远道:“又浑说,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司棋道:“那,那若是有了孩儿该如何?”

陈斯远眨眨眼,苦笑道:“哪里就会有了孩儿?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子都不曾种下,还想要瓜、豆?”

“哈?”

司棋虽比迎春大了些许,略略知些人事儿,却不过是纸上谈兵,又哪里知晓床笫之间的内情?当下陈斯远哭笑不得言说了一番,司棋这才恍然,随即又羞赧起来。

正待要说些什么,忽而听闻不远处闷哼一声,骇得司棋浑身一哆嗦,顿时战战兢兢道:“哥儿,好似有人瞧见了!”

陈斯远略略蹙眉,四下观量一眼,奈何此时业已落日,园子里昏暗,又哪里瞧得清楚?当下就道:“这会子昏暗,便是瞧了个大概也不知咱们是谁。我先留在此处,你绕石洞快些回去。”

司棋顿时感念起来,问道:“那哥儿呢?”

“我?”陈斯远不屑道:“便是瞧见是我又能如何?”顿了顿,又道:“八成是巡夜的婆子,待我与其言说一番,使个几两银子也就是了。”

司棋心下稍安,愈发觉得陈斯远乃是妥帖之人。若是换做了琏二爷,只怕早就自个儿跑了,哪里还会留下来阻拦?

早年二奶奶几个陪房,琏二爷撩拨这个、沾染那个,惹得二奶奶发了火儿,四个陪房丫鬟打发出去了仨,独留下听话的平儿。

心下这般想着,司棋也不敢耽搁,起身道:“那哥儿留一会子就走,可不好与人闹起来。”

陈斯远笑道:“放心就是,我一个外人,与府中的婆子闹个什么劲儿?”

司棋松了口气,又叮嘱两嘴,这才拾掇了衣裳,急急忙忙往北面石洞绕行而去。

陈斯远大模大样停在远处等了半晌,偏始终不见人影。他目力适应了昏暗,又瞥见那稻香村左近似乎有人探头探脑。

陈斯远蹙眉暗忖,这般鬼鬼祟祟,他倒是要瞧瞧此人是何方神圣。思忖一番拿了主意,陈斯远起身便往石洞方向行去。

临入石洞前略略回首观量,便见那探头探脑之人总算自稻香村后头转将出来,也朝着北面行来。

陈斯远快行几步,上得盘山道,此处路分两处。一处往后园门、大主山而去,一处往下连着折带朱栏板桥,通往蘅芜苑。陈斯远便往折带朱栏板桥而去,寻了一方巨石躲在其后……

薛姨妈转过芭蕉坞,扶着一旁芭蕉叶仔细往石洞中观量,等了好半晌不见内中动静,心下这才舒了一口气。

心中忐忑一去,薛姨妈顿时又羞又愧!

想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过来的,出阁后本分度日,何曾似如今这般失了方寸?那陈斯远年不过十五,比薛蟠还年少一些,自个儿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心心念念想着他?

非但如此,方才又那般不知廉耻……

薛姨妈探手触碰,便觉衣襟前一片湿润。红着脸儿羞恼了半晌,她这才深吸一口气,朝着石洞而去。

内中果然不见陈斯远身形,薛姨妈便出了石洞沿盘山道而行。谁知方才行了两步,便见自蘅芜苑后头转过来一盏灯火,又窸窸窣窣听得说话声。

换做寻常,薛姨妈只管迎了上去就是,奈何这会子做贼心虚,她生怕陈斯远去而复返,又或者是方才那丫鬟提了灯笼找寻过来,因是慌乱之下紧忙往折带朱栏板桥方向转去。

谁知走得急切了,一不留神绊了脚,‘诶唷’一声正好扑在了陈斯远躲藏的巨石左近。

那不远处的灯火顿时晃动,旋即便有人声问询:“谁在哪里?”

薛姨妈疼得面上扭曲,偏这会子不敢作声,急切间想要起身,谁知右脚才落地便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慌乱之际,忽而便有低沉男声自一旁传来:“姨太太?”

薛姨妈亡魂大冒,扭头便见陈斯远蹙着眉头看将过来。

薛姨妈僵持了下,面上挤出尴尬笑容,道:“是……是远哥儿?”

陈斯远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方才听墙角的竟是薛姨妈。且不说陈斯远这人本来底线就足够低,就说方才之事——不过是与丫鬟偷香,漫说是放在世家大户里,便是寻常富户之中也是寻常。

因是陈斯远自然底气十足,当下两步上前道:“姨太太这是……崴了?”

薛姨妈哂笑着颔首,陈斯远便搭手将其扶到了巨石之后。

那巨石后便是河堤,栽有垂柳,一旁便是折带朱栏板桥,因是内中逼仄。若只藏陈斯远自个儿,自是绰绰有余,偏此时多了个薛姨妈,是以便显得用些拥挤。

二人虽刻意远离,可身形晃动之际难免挨挨擦擦。那薛姨妈原本还羞愤欲死,忽有一阵东风袭来,便将陈斯远身上气息吹来。那气息落在薛姨妈鼻息之中,顿时引得其好一番迷醉。

那提着灯笼的一行人渐近,薛姨妈屏了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喘,偏身形时不时便贴在陈斯远身上。

这会子陈斯远全然没想旁的,只道薛姨妈崴了脚,这才身形有些不稳。他眼瞧灯火到了近前,这才挪步与薛姨妈挤在一处。

谁知薛姨妈一时不察,竟又要往一旁栽去。陈斯远紧忙探手将其揽住,二人难免便拥做一团。

那薛姨妈贴在陈斯远身上,隐约嗅得若有若无的古怪气息传来,顿时惹得薛姨妈面红心跳,心下怦然。

陈斯远一直留意外头动静,但听得脚步声在盘山道停下,继而灯笼四下照耀,随即才有女声道:“小姐,方才好似听差了,没准儿是蛙鸣呢。”

另一女声应了一声,道:“咱们往前头转转,过会子就回吧。”

“是。”

随即人声、脚步声渐远,陈斯远这才松了口气,旋即便觉臂膀一直包裹在一团萤柔之中。

心下略略古怪,缓缓放开薛姨妈,低声道:“姨太太可还能走?”

“啊?唔……”薛姨妈为难道:“好似不大行。”

陈斯远上下扫量一眼,估摸着自个儿抱着费劲,也不曾留意薛姨妈怪异的目光,转身略略屈膝躬身,道:“那我背姨太太一程吧,待到了后园门口,我去叫了婆子来扶姨太太。”

薛姨妈本该推拒,谁知竟含混着应了下来。她双手一探搂住陈斯远脖颈,身子一纵便贴在了陈斯远背脊之上。

亏得陈斯远身量、气力都长了些,换做去岁只怕一个踉跄二人便要摔出去。

当下陈斯远双手兜住薛姨妈双腿,迈步离了此间,朝着盘山道而去。

这上坡不易,不过百多丈,生生将陈斯远累出了一身汗。那身上男子气息勃发,直熏得薛姨妈一阵目眩。

薛姨妈这会子心下别扭极了,一边厢只觉自个儿不该奢望,实在有悖伦常;一边厢又巴不得就这般一直被陈斯远背下去,背到天荒地老才好呢。

奈何前路再漫长也有尽头,眼看到得后园门口,陈斯远轻轻将薛姨妈放在树下,说道:“姨太太稍待,我这就去叫人。”

薛姨妈应了一声,便紧盯着陈斯远迈开大步到得后园门口,与守门的婆子交涉一番,旋即那婆子招呼了同伴来。

“姨太太怎地崴了脚?”

薛姨妈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强笑着与两个婆子道:“莫提了,才从你们太太处回转,想着纳凉一番再回去,谁知天黑路滑竟崴了脚。亏得撞见远哥儿,不然我还不知如何回转呢。”

有婆子就道:“姨太太不知,近来多雨水,这石板路难免路滑了些。”随即又与同伴道:“快来搭把手,将姨太太搀扶回去。”

两个婆子合力,搀着单腿蹦蹦跳跳的薛姨妈出了后园门,这才回了梨香院。

入得内中,自是引得薛蟠、宝钗好一番大惊小怪,听闻薛姨妈不过是崴了脚,二人这才略略放心。

薛蟠就道:“妈妈上了年岁,哪里还好胡闹?往后可不好撇下丫鬟自个儿走了。”

薛姨妈顿时恼道:“我生养了你一场,你不知孝顺,这会子还敢揶揄?”

薛蟠瞪着牛眼道:“我分明说的是好话儿,怎地偏偏惹恼了妈妈?”转头又看向宝钗:“妹妹且评评理!”

宝钗蹙眉道:“好话也不是这般说的,哥哥快去歇着吧,妈妈这边厢自有我照料。”

薛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闷声回了厢房。

同喜、同贵将薛姨妈搀扶到床头,两个丫鬟自是好一番埋怨,薛姨妈只哂笑着遮掩,偏宝钗眼尖,指着薛姨妈衣襟道:“妈妈摔水里了?”

薛姨妈低头观量,顿时臊得好一阵耳热,强忍着心绪道:“扑在青石板上,那上头有苔藓,许是沾了些露水。”

宝钗略略点头,又嗅得古怪气息,心下纳罕了一番,随即又恍然——她只当薛姨妈惊慌失措之下一时失禁,这才不好宣之于口……

另一边厢,陈斯远回返自家小院儿,红玉、香菱、柳五儿一道儿来迎,香菱就道:“大爷怎地这会子才回?四姑娘等了好一会子,一直不见大爷回来这才走了,我们几个方才还计较着打发人去寻呢。”

陈斯远便道:“方才大老爷留了饭。”

好似放了惜春鸽子?罢了,回头儿找补吧。

他与司棋折腾好半晌,方才又背了薛姨妈一程,这会子只觉两腿酸涩,浑身发腻。

寻了座椅落座,陈斯远接过柳五儿递来的温茶,咕咚咚一饮而尽,又抹了额头道:“天儿愈发的热了,过会子打些水来,我得擦洗一番。”

红玉就道:“这都夜里了,怎地大爷还弄了一身汗?”说着便用帕子来为陈斯远擦拭。

陈斯远道:“路上正巧撞见姨太太崴了脚,园子里前后不见人影,我足足背了好一会子,可不就落得一身汗?”

红玉愕然道:“姨太太身边儿没人?”

陈斯远摇了摇头,没言语。

红玉道了声‘古怪’,旋即往外头去招呼了两个粗使婆子,吩咐其烧了热水来,待回转身形又道:“大爷,再有十来日就是端阳,我听了信儿,说是府中今年要往金鱼池避毒呢。”

陈斯远道:“听你妈妈说的?”

红玉颔首道:“妈妈说,是从二奶奶房里放出的信儿。”见陈斯远点头,红玉又道:“我便想着,咱们也须得准备准备,这过节的彩丝、彩纸,都须得提前预备了。若是劳烦府中采办,说不得又被其从中过了一手,到手的物件儿也未必合意。”

陈斯远闻弦知雅意,说道:“既如此,你们这几日得空便往街上采买一番就是了,哦,叫庆愈跟着,再给马厩塞些银子,就用府中的马车,免得招惹了麻烦。”顿了顿,又道:“这才四月里,说不得往后会更热。多拿些银钱,采买些绢纱回来,你们也多置办几身衣裳,免得没了换的。”

红玉笑着应下:“是,我省的了。”

陈斯远歇息了一会子,双腿略略好转,正慢悠悠饮着温茶,便有婆子将浴桶抬进来,随即又提了两桶热水、几桶凉水。

当下陈斯远宽衣解带,任凭红玉、香菱两个香汗淋漓地伺候着其沐浴。待洗过了,自有粗使婆子将一应物什搬出去,红玉与香菱两个陪着其说了会儿话,便要往厢房而去。

陈斯远思量道:“又是一道儿来的?”

红玉愁眉苦脸道:“可说呢……今儿个一早香菱便腹痛,到了下晌我也觉得不妥,说不得夜里便来了。”

陈斯远倒是松了口气,方才与司棋折腾过,夜里哪里还有精力应对这两个?

待她们两个挪了被褥去了厢房,内中便只留下柳五儿伺候。柳五儿心下有些小雀跃,一直抿嘴守在陈斯远身旁,时而便偷偷观量陈斯远一眼。

陈斯远被瞧得别扭,干脆丢下书卷,径直往西梢间走。

柳五儿讶然道:“大爷?”

陈斯远道:“被你瞧得哪里还看得进书?罢了,今儿个早些安歇吧。”

柳五儿抿嘴偷笑,紧忙抱了被褥来。虽说二人之间一直不曾真个儿有什么,可只消时而挨在陈斯远怀里,柳五儿便心满意足了。

荣庆堂碧纱橱。

贾母年事已高,早早安歇。

王嬷嬷往后头仆役带裙房歇息去了,紫鹃这会子伺候着黛玉沐足,便有雪雁短了一盏茶汤行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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