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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月抓着手电筒松松站着, 往旁边瞥了一眼,撞上了秦问川飘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 秦问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低低笑了一声,抬起手,在手腕上点了两下。淮南月知道她在问——要不要传送到李纨身边。她看着庭院中间的人与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近段日子来,大概是春夏交接,时气不佳,总能让人多些忧思。李纨便常常想起从前还没出阁时的日子。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有座大宅院。自己白日乘舟游湖,夜晚对月吟诗,夏天在葡萄藤下纳凉,冬天在梅花树旁赏雪。直到某日父亲将她叫入书房,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宫裁,你大了,得嫁人了,我已为你找好了夫家。在夫家比不得自家,你……万事小心。”人人都说,父亲给她寻了户好人家。她原也是这么想的,贾家世代功勋,白玉为床金作马,自己要嫁的又是荣国府二老爷的嫡长子,传闻俊朗有才干,自己进去便是荣府大奶奶,内宅大权在握。她很高兴。她嫁入贾府,帮着婆婆料理家事。她聪明又上进,不出月余,便将宅中琐事料理得像模像样,王夫人于是放心地放权与她。阖府上下都说,李氏人爽利,做事也公道,是个极好的。丈夫在外奔波,她在内主持中馈。贾珠待她很好,一年来从未与她红过脸,她半夜梦醒的时候会想,父亲曾经的忧心到底是过余,自己的运气一向不错。可是老天似乎没有眷顾她。她诞下贾兰后,贾珠就病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山参灵芝不要钱似的倒入药罐,然而贾珠的病一直不见起色。大夫说,这回怕是难了。荣府二房终日以泪洗面。王夫人抱着贾珠哭嚎“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她也跟着垂泪。诚心没感动上天,贾珠还是死了。死的那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院子里的红梅枝被压得弯了腰,她的生活从此也没了欢声。她成了寡妇。而寡妇是不该有权力与欲望的。她把一大盘库房钥匙交给王熙凤,把金钗银环与胭脂水粉锁进箱子,把浓墨重彩的裙子压到最低下,把素色的衣衫翻出来。自此,登台唱戏的成了王熙凤,大家嘴里“爽快不拿大、雷厉风行”的也成了王熙凤。大家提到大奶奶的时候,只会摇摇头,说,荣府已故大爷的遗孀,带着一个孩子,可惜了的。就好像她的人生已经完结在了贾珠死的那一刻,此后的日子只会作为“贾珠的遗孀”与“贾兰的娘”活着。没有自己的名字。她十五岁入贾府,十六岁生下贾兰,十七岁成了寡妇。她的人生埋葬在了十七岁雪夜的红梅树下。只要存于世上一天,“寡妇”这个词就压她一天,时时警醒着她必须克己复礼,绷着内心的那条弦,不能近权力,不能太开心。不能有欲望。她从前的屋子装着玻璃窗,廊上人来人往,每双眼睛都能看到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守妇道。什么是妇道呢?大概是,寡妇要清闲贞静,不能笑闹,不能打扮,不能穿鲜亮衣服,必须过得像深山老僧。慢慢地,她将所有的重心都寄予贾兰,期盼贾兰成人成才,逼着贾兰刻苦用功。可是某天,贾兰也病了。大夫说是过于劳累的缘故。她看着镜中不施脂粉,眼角眉梢都耷拉下去的自己,才陡然发现——她变得不认识自己了。那时候未出阁,她生了一副好样貌,写得一手好词,常常与姐妹们一块儿淘漉胭脂膏子,赏月观花。姐妹们常夸她笑起来好看。可她已经记不起发自内心地笑是什么感觉了。她想要笑,想要化妆,想要穿着从前最爱的那条石榴裙跳舞。她想要作为“李宫裁”而活。于是每至夜晚,夜深人静,全世界都陷入酣眠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一点,放纵自己追忆往昔。而近些日子的晚间总会出点怪事,譬如时不时会由春入冬,红梅挂满枝头。大约因着同是冬天的缘故,她常常梦到七年前出阁前的那个深夜。四面彩灯高悬,红梅花开得烈艳艳,她穿着最爱的石榴裙在梅花树下跳了一整夜的舞。那是她人生中最离经叛道、落拓不羁的一晚。……李纨今夜又梦到了那晚。近些日子总是忧思多梦,导致白日里总没什么精神。她正在梦里肆意变换着舞步,忽然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很轻的“大奶奶”。她颤了颤眼睫,悠悠转醒,见自己身侧站着俩姑娘。这俩姑娘她很熟,前不久才在书房相见,其中一个姑娘还给自己送了一串手链,自己一直戴着,没有摘。自己前日还觉得与这俩姑娘投缘,本想着前夜邀她俩喝酒,然而等着等着实在太困,不小心睡去了,没前去赴约。那晚,ῳ*Ɩ 倒是在梦里与她俩见了面。梦里的自己似乎是七年前的自己,涂抹着脂粉,笑吟吟的,提着一架琉璃绣球灯。不过外头那么好些人守着,她俩怎么进来的呢?李纨没想明白,揉揉眼睛坐起身,沉声问:“何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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