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少年疑惑间杂着不满的目光,我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满足客人的需求可是凡多姆海威家族的待客之道,伯爵应该很轻松就能做到吧。” “您忘了吗?我与您的博弈中,我是必然的输家,而在您的手上落败的人的下场,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我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他会在一月之后收割我的走马灯,所以,您可要快点找到博弈的棋盘才行哦。” 或许是靠的有点太近,他向后退了一大步,那湖水顿时离我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略显慌乱的声音。“总而言之,还是先收拾一下这里,准备吃饭吧。” 果然,这样才算得上是主人和仆人啊。什么样的文化土地滋生什么样的行为模式,全球化到我那边去了之后就显得十分水土不服了。 “啊,好……那个,多多小姐今年贵庚?啊对不起!我这样问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您虽然看起来和少爷差不多年纪,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成熟……还有在早上喝红酒,这对您的身体的成长不会有影响吗?” “比少爷大两叁岁?” 幸好我已经提前一步将开了的红酒瓶从她的手中接过,目前她的手中就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托盘,不然的话,可能就是执事先生也救不了我的斗篷了。她一个夸张的趔趄,眼镜划到了鼻尖之下,在慌忙扶正之后,一边仔细地打量着我,一边发出拖长的惊叹声。 “不,我未婚,也不是遗孀,连爱人都不曾有过。”我将左手翻过来,给她展示我空空荡荡的,甚至连痕迹都没有过的五指,如此一来,就连格雷尔先生也从另一端凑了过来。“真的假的啊?你这二十多年怎么过的?你连恋爱的热烈都没有感受过,你的走马灯岂不是会很无聊?” “咳咳。”主座上传来咳嗽声,我扭过头去,看到那位执事朝我微微躬了躬身。“还请您注意一下,少爷还是十叁岁的小孩子呢。” 猩红的酒液划过喉咙,我用一点余光扫过那家伙的身影。昨日被如此靠近,我才不会相信那家伙辨认不出我身上属于他的气息。真的好想去撕他的衣服啊,就好像撕毁他那种装模做样的从容不迫一样。当两个需要保护的主人共同陷入危机,他会再一次给我上演一出精彩的护食大戏吗?真可惜,我很喜欢这个年幼的孩子,所以,这件事只能暂时作罢了。 “你的颜色,还真是乱七八糟的啊。”他对我在朝阳下闪耀着令人发寒的金属光泽的头发和双翼如此评价。确实,相对于他对红色的忠诚,一身灰蒙蒙却又反射着花里胡哨的色彩的我可以说是花心到了极点。可是—— “你怎么知道我希望成为一个耀眼的女演员的?”他看着我,露出了戒备的神情,而我拉开了后门,在踏入黑暗之前回眸一笑。“我就是知道。所以,您要来吗?” 他天生的希望被瞩目的欲望让他完美胜任了我的女主角一职,只是很可惜,他的嗓音虽然美妙,却没有蛊惑人心的功能。我说服剧院的院长将一天两场的剧目改为了一天叁场,白天两场交给了他,我则担任了夜晚一职。会有更多渴求着我那精神鸦|片一般的声音的人愿意在适合放荡的夜晚抛出更多的价格,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虽然死神是一群冷漠的残疾人类,但格雷尔先生却单纯炽热的像是一个孩子,十分易于掌控,也总是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我很喜欢他。 当夜,我重新住回了那家旅店,当初没有将东西收走退房真是明智。我换上一身这个时代的女性之间最为普遍的裙装,遮掩住一头过于出挑的粉灰色头发,再一次前往了刘先生的烟馆。 刘先生看起来对我的出身很感兴趣,毕竟单看面容,我与他是如假包换的出自一国,可在到来此处之前染的诡异的发色却又在有力地混淆着这一点。他试图与我用母语交流,但是对于一百多年前的上海官话,我实在敬谢不敏。好在他只想看好戏,并不想深究我如此要求的目的,只送了我一身要求要作为店内着装的衣服,很简单地就满足了我的要求。 蛋糕店内原本的老板是一个看起来很健壮的中年男人,也是,在这个时代,出来开店就业的女性本就不多。当进入换衣间,我才意识到刘先生的恶趣味。旗袍本就以修身和性感着称,他还如此将其裁短……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倒是没什么的,就是在这个时节会有点冷。 两周时间已经过去叁天,我钓到了第一个猎物。罗纳德先生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 我走到他的面前落座,他看起来有些惊讶,不知道是因为我明明穿着服务员的服装却如此大胆,还是我明明在死亡名单上还一个劲往死神面前凑。 “这其中也包括您吗?”他向我眨了眨眼。 他的惊讶只是转瞬即逝,想来是格雷尔先生提前对他说过些什么。也是,一张没有写清楚死亡地点和死因的死亡名单,一个模棱两可的姓名,一个搞不清是人类还是什么的长着翅膀的奇怪生物,在一个死神被她引诱到无法长时间观察,反而心满意足的搞起副业来时,他们总归要增加些人手多重视一下的。 总而言之,罗纳德先生就这样成为了我的前台,有了饮品的辅助,店内的商品卖的更加迅速,也出现了一些常客。里面多为一些年轻的小姐,年幼的孩子,或者想要来看看漂亮姑娘的青年们。令我惊讶的是,常客之中,我竟然发现了葬仪屋先生。哎,都怪他给我打来的那通叫我去准备葬礼的电话,我的思绪都被他强行闯入了。 “我也没想到,您在啃骨头曲奇之余,也会有兴趣光顾我这样一间小店。”我将手上的那块芝士蛋糕端到他的面前,无奈地耸了耸肩。“所以,您做好了我的棺材了吗?” “我明白了,我会抽时间去的。” 对于我而言,已经从死神的队伍中退役,将悲伤,怜悯与冷漠纠结地扭曲在一起的葬仪屋先生是一个最接近于人类群体的,非常有趣的对象。就像他对我充满兴趣一样,我对他也怀抱了种种期待。真希望在我生时,我们之间能有更多的,从对方身上获取乐趣的机会,也真希望在看到我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之时,不要产生什么难过的情绪。 且不论作为天敌的罗纳德先生和与他们亦敌亦友的葬仪屋先生怎么想,我的心情是十分烦躁的。在那个时候,我正在为一位乔装打扮后的年轻小姐与她的侍女端上一份蜂蜜牛奶蛋糕,却还没来得及看见她将蛋糕放入口中之后的表情变化。 年幼的伯爵看到了我的装束,在一瞬间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你这是什么打扮?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您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小店来食用这样不入流的蛋糕呢?如果您想吃的话,您的执事应该能做出滋味和样貌都堪称完美的成品才对。” 就算有名,估计也是鄙夷的名声居多吧,傲慢的贵族可看不上这种用普通材料所制作的平民商品。我笑了笑,端着罗纳德先生为我调制的带着一点酒精度数的奶茶抿了一口,望向他湛蓝的眼睛。“我并不在乎待遇,反正就算收取,也不会有机会花掉。不过,您确定要与我这样的平民商店做生意吗?可能会拉低您品牌的档次哦。” 我送这位新晋的合作对象回到他的马车上,在进入车厢之前,他转过身来,将帽子握在手中,置于胸前,朝我微笑。“很高兴能看到您与我正式展开了博弈。” 似乎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有些不满,他自负地哼了一声,登上了马车。那位执事上前几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没想到您竟然会有开蛋糕店的想法,难怪那天夜里您会试着做蛋糕了。短短两周时间,您的进步堪称神速,只是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不选择询问我呢?” 他并未因为我的不配合而展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飞快地转换了话题。“关于具体的合同,您是希望我为您送来过目,还是您回到凡多姆海威宅邸去亲自查看呢?” “请稍等,多多小姐。”他叫住了我,上前一步,将身上还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在了我的肩上。衣摆太长,一直垂到了小腿中间,他微微躬身,在我的耳畔小声的说道:“我很高兴您做出这个选择。我会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作为这些日子您赠与我关怀的谢礼。” 我很期待后天晚上与伯爵的再次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