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湛却是连眼风都没往她身上递,只瞥向罗汉榻上的幽静如一朵青莲的绮梦,眸光里尽是势在必得的意动之色。 “你去给我倒杯茶。”许湛先支走了月牙,随后便大步往罗汉榻上走去。 许湛的手方才触碰到绮梦滑腻如云缎的肌肤,便觉得心中欲念横生,他攥紧了手里的力道,扯一把惊惶失措的绮梦,眼瞧着就要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之后,绮梦便一连三日称病,总是不敢去苏婉宁跟前伺候,夜里等月牙睡熟了之后还要躲进被子里怮哭一场。 许湛一下子沉了脸,冷声逼问苏婉宁要将绮梦嫁给谁。 一个出身卑贱的丫鬟,也敢对他许湛挑三拣四? 若是嫁去安平王府,许湛便是有一身的手段也无处施展。况且他心里隐隐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从前从未听说苏氏要将绮梦嫁出去的口风。 仿佛这婚事的存在只是为了打消他想收用绮梦的心思一般。 待许湛气冲冲地离去后,躲在插屏后的绮梦才噙着泪走到了外间,不等苏婉宁说话,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她跟前。 那一日,绮梦发觉了许湛对她生了意思后,立时将此事告诉了苏婉宁。 元宝是安平王府的家生子,人可靠老实,生的也眉清目秀,自小便心悦绮梦。 “我想着礼哥儿总有一日能出人头地,元宝是他身边最得用的小厮,将来也能脱了奴籍,堂堂正正的做人。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苏婉宁亲自上前搀扶起了绮梦,并温声与她说道。 “什么回报不回报的,你们自小伺候我,十几年的衣食起居,多少想不到的地方都有你们事无巨细地伺候着我。说起情谊,这一辈子是我欠了你们才是。”苏婉宁温婉一笑道。 苏婉宁也怕绮梦的婚事拖得太久会节外生枝,便道:“明日就让绮梦回安平王府,顺带着我也回去一趟。陆家小姐马上就要嫁给礼哥儿了,只怕娘亲和祖母这几日忙得团团转呢。” 与此同时的莲心阁内。 莲姨娘心里是悲凉一片,知晓自己在许湛那里已是没了新意的老黄花了,眸中立时滚过了些泪意,却死撑着不肯往下落。 她使了银子从瑞彤嘴里问出了许湛瞧上了绮梦一事,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发堵,最后才酿出了丝丝缕缕的恨意来。 纵然太医说是她自己身子羸弱,护不住腹中胎儿。那日致她流产的吃食里也查不出半分被人下过手脚的痕迹。 凭什么她没了孩子,苏氏又立马有了喜讯?打死她她都不信苏氏会贤惠大方到如此地步。 “妾瞧着夫人是不舍得将绮梦给了爷呢。绮梦还小,不知晓爷的好处,妾却为爷抱屈。听门房上的婆子们说,明日夫人还要回一趟安平王府,也不知会不会带上绮梦。”莲姨娘念叨一番后,见身旁的许湛面色阴沉似水,方才勾唇一笑。 第23章 和离 莲姨娘的拱火当夜便奏了效。 莲姨娘笑着让丫鬟们为她卸下钗环,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莲姨娘边拢着鬓边散乱的发丝,边借着影绰的烛火去瞧铜镜里姿容只堪称的上清秀的自己。若论样貌, 苏氏可远胜她许多,可若要论在床榻间的本事,苏氏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走了才好, 松云苑那边就不得安生了。”莲姨娘讥讽一笑, 因觑见了手边妆奁盒里摆着的金钗,便又道:“邹莺珠这个骚浪蹄子,为了攀上二爷, 连我这儿也要使力。” 莲姨娘侧着身将金钗簪在了墨发之中,而后朝着铜镜莞尔一笑道:五249〇8192“自是要帮她的,这府里是越热闹越好。咱们这些做妾的人,等夫人平平安安地诞下嫡长子,往后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可不得拉帮结伙吗?” 丫鬟们起初只是在旁陪笑, 可见莲姨娘痴笑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尖利的笑声飘入沉沉似水的夜色里,竟无端地透出几分悚然来。 绮梦因要躲着许湛的缘故, 白日里只在寮房里为苏婉宁做针线,夜间更是干脆躲进了小厨房, 和几个烧火丫鬟睡在了大通铺上。 绮梦心里担忧, 从小厨房的门缝里觑见外头的庭院里一 她这才安了心,端着刚从蒸笼里取出来的青玉糕,便要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绮梦担心苏婉宁食欲不佳后会伤了自己的身子,便变着花样给她做糕点。这淋了梅酱的青玉糕最是酥软好克化,夜里用多了也不会积食。 绮梦想,她其实也不必这般杯弓蛇影。 只要再等上半个月,夫人便会销了她的卖身契。往后她就不再是奴才,清清白白地嫁给元宝为妻。 她怀着跃然的喜色走进正屋,被寒夜笼罩着的身子也触及到了泛着暖意的正屋烛火,就在这一刹那。 来人有一双涌动着冷厉的黑眸,此刻正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吐信一般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绮梦,只是几个眸色的交锋,便仿佛要把绮梦拆吞入腹一般。 “二爷。”她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嗓音薄弱如濒死的小鸟,字字句句都裹满了恐惧。 绮梦猛地回过了身,立时弯下膝盖跪了下去,并不住地磕头道:“二爷明鉴,这些事与夫人没有半分关系,都是奴婢自己躲懒,不愿意去正屋当差。” 她是如此聪慧的人,只瞧见了许湛跟前跪着落泪的绮梦,便知晓许湛这两日的守株待兔有了成效。 “哟,我这贤惠的正妻也来了。”许湛回身,觑见被丫鬟搀扶着的苏婉宁后,嘴角戏谑的笑意愈发深邃几分。 许是孕中不适的缘故,她是懒怠再与许湛动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便直言不讳地说道。 譬如苏婉宁为何在与他说话时没有半分妻子对丈夫的尊敬之意,又比如说他想收用绮梦,这一对主仆为何死咬着不肯松手?且绮梦这等出身低微的丫鬟,为何也敢对他避如蛇蝎? “二爷。”苏婉宁仍是面色不改地重复了一遍:“绮梦已许了礼哥儿身边的小厮,婚事在即,您……” 许湛俨然是在竭力压抑胸前内的怒意,可苏婉宁的轻视实在是令他太过气愤,他非克己复礼的君子,如何能克制住滔天汹涌的怒? 松云苑内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成婚以来,许湛似乎是头一次这般怒吼着苏婉宁。此刻他横眉竖目,被怒意驱使的发冠倒立,整个人张牙舞爪得仿佛罗刹恶鬼一般。 绮梦也被许湛阴森可怖的脸色吓得发起抖来,可比起心内的惧意,她更怕苏婉宁会为了她而与许湛闹得水火不容。 所以绮梦便声泪俱下地朝许湛磕了个头,只说:“二爷息怒,奴婢蒲柳之姿,是怕玷污了二爷才不敢应下这事,如今奴婢都想明白了,能伺候二爷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可此时她们主仆已是进退两难。若绮梦不肯应承下来,二爷因此怨恨上了夫人,往后的日子才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