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周围不过立着绮梦和永芦两人,苏婉宁坦坦荡荡地望向徐怀安,似乎是打算用那秋水似的明眸来报恩一般。 徐怀安不过定了定神,便恭声回她道:“嫂夫人言重了。” 可苏婉宁偏偏对身后的绮梦轻声说了句话,不等徐怀安告辞,便道:“徐世子且慢。” 徐怀安不爱喝姜汤,他讨厌那等咋舌扰心的苦味。 徐怀安说不出推拒的话来,便接过了苏婉宁递来的姜汤。 “上回的事,多谢徐世子出手相助,您的大恩我永志不忘。”苏婉宁敛正了容色,再度朝着徐怀安敛衽一礼。 家事如山般沉重繁杂,让苏婉宁真挚的报恩之礼都显得极为仓促,她心里不高兴,姣美的脸上也只能挤出个歉然的笑意来。 苏婉宁施礼而去,清丽婀娜的身影渐渐隐入红漆木大门后,最后化成浓重乌黑的夜色,连裙摆衣角也瞧不见了。 一旁的永芦则疑惑地发问:“这苏氏还真是懂礼节。只是爷您怎么喝起了姜汤?难道不觉得苦了吗?” 徐怀安由衷地赞了一句:“很好喝。” 徐怀安听完这话后才翻身上了马,一路疾驰着赶回了梁国公府,路上寒风凛凛,他的脑海里却总是回荡着永芦的这番话。 成婚那日凝着泪珠的无措美眸,在廊道上匆匆相遇时为了避嫌的鲜活怒意,乃至于方才向他道谢时纯澈又真挚的神色。 徐怀安总是觉得苏氏可怜,可每一回相遇时她那双璨着光亮的眸子却没有一刻黯淡过。 徐怀安勒紧僵绳,也终于发出了一声叹息:“是了,许湛该惜福才是。” 近来安平王府很是热闹。 苏礼于科举一事上无所进益,倒是对舞刀弄枪一事极为热衷。可惜安平王府在皇帝跟前排不上号,甚至于饱受皇室厌弃。 苏婉宁成婚后,宗氏只在三朝回门那一日见了她一面,她本就十分思念长女,近些时日又听了不少风言风语,这便下了帖子宴请镇国公府来安平王府赏花宴。 为了两家人的颜面,邹氏还特地嘱咐了许湛一番,让他务必在花宴那日挤出空来,与苏婉宁相携着前去安平王府赴宴。 许湛不明所以,只从小厮们的嘴里知晓了那夜苏氏在镇国公门前等了他大半夜。 两人成婚至今,似乎是头一日如此和谐又安宁。甚至连夜间行敦伦之事上,许湛也难得从苏婉宁身上得了意趣。 花宴前夕,许湛从自己的私库里搜罗出了好些奇形怪状的玉貔貅摆件,还有两柄太后娘娘赐下的玉如意。 许湛此番如此大方,有大半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可映在苏婉宁的眼中,却是他尊重自己这个正妻的铁证。 许湛一愣,不知是被苏婉宁俏丽如三春之桃的笑颜震了一震,还是因他甚少被人夸奖而露出了几分赧然。 到了花宴这一日,邹氏晨起时染了风寒,便将苏婉宁唤来了兰苑,和颜悦色地与她说:“不是我不想去赴宴,实是头晕脑胀得厉害,你且替我像你父亲母亲告个罪,改日我再登门致歉。” 邹氏便忍着头痛将许湛唤了过来,提点了他要好生端起些镇国公府世子爷的派头,既要谦逊知礼、又要进退有度,不可让人小瞧了去。 许湛闻言很是惊讶,连忙追问“佳妇”是哪家人家的女儿,得知是陆中丞家的陆梦嫣后,却倏地蹙起了眉头:“怎么是她?” 许湛撇了撇嘴,因瞧在徐怀安的面子上没有出言诋毁陆梦嫣,只道:“那不是个好的,一会儿我若遇上了慎之,好生与他说说。”管“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婚”的忌讳。 许湛想一笑了之,可一时嘴角僵得怎么也抬不上去,便正色了说道:“母亲总以为我是个糊涂人,即便我要规劝慎之,也要寻个合适的时机才是。况且若慎之心里喜欢那位陆小姐,我这话便又不必说了。母亲放心便是。” 邹氏见状则撇下脸子道:“我不过提点你一句,你却有这么多的话等着我。可见是儿大不由娘,我管不着你了。” “太太别恼,世子爷不是这个意思呢。” 许湛却冷着脸道:“儿子错了,母亲别生儿子的气。” 四月春时,万物复苏。 而一旁的许湛却木着一张脸,恹恹地靠坐在迎枕上,半晌不曾言语。 临下车前,许湛才收拢起了面容里的不虞,沉着声与苏婉宁说:“一会儿花宴上你多留意些陆家的小姐,若是发现她有不得体的地方,立刻差了月牙来告诉我。” 苏婉宁则是一头雾水,近来她与许湛的关系和缓了不少,本以为许湛是收了心想要好好与她过日子,谁曾想他竟会对云英未嫁的世家贵女起了心思。 愣了半晌之后,苏婉宁才缓过了神来,只道:“爷为何要打听陆中丞家的小姐?” 这番话飘入苏婉宁的耳畔,让她高悬起了的心略略安定了一些。她瞥一眼神色真挚的许湛,暗暗想着自己的夫君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待好友热忱,堪称得上一个“义”字。 苏婉宁丝毫不吝啬对许湛的称赞,而这些赞语对许湛而言极为陌生,令他短时间内局促得不知该如何回应。 许湛敛起心里的尴尬,清咳了一声后点了点头,难得说了一句:“我总觉得陆家小姐配不上慎之。” 这两位金枝玉叶争抢徐家世子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京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13章 出头 月牙从怔惘里回过神后,便也学着苏婉宁淡泊的心绪,将许湛这番“耸人听闻”的话语当做笑话看待。 今日来安平王府赴宴的宾客络绎不绝,镇国公府、梁国公府位于席上,玉华公主和朱薇县主也赏脸赴宴,其余的世家大族们自然闻讯而来。 如此安宁又寻常的一幕,却让苏婉宁倏地红了眼眶。 几步之远的青石阶下,徐怀安正在与苏礼攀谈,许湛含着笑走到密友与小舅子身前,爽朗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慎之、阿礼。” 宗氏早早地便瞧见了镇国公府的车马,只可惜那车帘将里头的苏婉宁遮得严严实实,让她这颗思念女儿的心无法得到慰藉。 “今日花宴叨扰了王妃,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女儿很是顽皮,我正愁着不知该给她们许什么样的人家,王妃家花宴的请帖就到了。”